【五伏】视觉障碍

原作向,伏黑惠失明了,补档




【五伏】视觉障碍





“现在什么情况?”

“生命稳定。只有一些不怎么严重的皮外伤,不过现在还在昏迷。身上有不明咒力残秽,暂时没查到来源,和他在北海道遇到的特级咒灵不是同一种。”

“其他呢?”

“具体有什么问题还看不出来。”硝子用余光打量过多年来好友的神色,即便被眼罩遮住了双眼,她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紧绷感,平时轻浮的语气都消失了,气氛难免有些严肃,“估计还得等他醒来才知道。”

硝子能看到五条身上咒力流动极不稳定,虽然看似有所压制,但起伏过于明显了。

五条连续出了五天任务,原定后天早上才回来,舟车劳顿,中途也需要休息,但一接到伏黑在任务后意外昏迷至今未醒,提前完成了任务紧急赶了回来。反转术式治愈了身体上的伤痕,精神疲劳无法反转,加上伏黑出事,五条的神经绷得很紧,咒力扭曲,低级术士此刻要是站在他身边,恐怕会被他身上散发的威压压得无法动弹。

“五条。”硝子在他们即将推开伏黑所在病房的房门前拦住了对方,提醒道,“注意你身上的咒力。”

五条的动作有一瞬细碎地一窒,硝子看到对方身上的咒力流动恢复,神情也不那么紧绷了,再开口时语气恢复正常:“硝子,连着五天都在祓除咒灵可是很累的哦。”他说着上前,看着硝子让开,神情自若地握住门把手,往下按压,发出“咔哒”的声音,“好啦,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最后总归有办法的不是吗?”

房门被打开,里面是很常见的病房装修,不过没有传统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陈设也相对简单。伏黑躺在病床上,处于昏迷之中。五条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咒力,确实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尝试祓除时却意外发现那缕咒力似乎是“透明”的,他的术式宛如穿墙而过,没能毁去分毫。

“你也发觉了吧?”硝子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眼底是一圈熬出来的青色,“那个不属于他的咒力没办法祓除,看着有点像被诅咒了,可诅咒了什么还不清楚,来源也不明,现在来看似乎是无害的……失忆的可能性很大,不排除有其他可能。”

“惠什么时候能醒来?”五条问。

“唔……那你得问问他本人了。”硝子莫名想抽烟,摸了一下口袋想起自己已经戒了,“他回来已经昏迷两天了。”

“原来硝子也有不确定的时候啊。你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

“五条。”硝子叫他的名字用了重音,哪知对方满脸无所谓朝她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五条拉下了眼罩,正想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就在此刻,在床上昏迷了两天的伏黑有了动静。

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眼睛还没睁开,咒力流动出现的一丝波动被六眼捕捉,五条刚刚故作轻松的姿态分崩离析,几乎是扑到了床前,话语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焦急:“惠?!”

刚刚是在装腔作势啊。在一旁的硝子不动声色想到。

伏黑蹙起眉,似乎睡太久导致头晕,他没有立刻回答五条的话,挣扎着坐起来,被对方托了一把后背。坐着缓了许久,就仿佛是一个生锈的壁钟,正在试图自我调整,才放下手,完全睁开眼。

硝子见他缓过来了,问道:“伏黑君,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伏黑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随后往声音方向做出了一个摸索的动作,手立刻被五条握住了。在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后,他刚清醒时发现自己陷入了黑暗世界而陡然升起的焦躁与不安被抚平了不少,脸又往五条出声的地方偏了偏,露出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迷茫开口:“……家入小姐?悟?我睡了很久了吗?”他顿了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好像……看不见了。”


“咒力的来源还是不清楚,确定是被诅咒的。不过那咒力几乎和他自身融合了,强行剔除的可能性不大。”重新给伏黑检查后的硝子站在走廊上,五条站在她身侧靠在栏杆上,听着她继续说道,“身体上没有不适,自身咒力也没受到影响。诅咒来源不明,解咒的方式不清楚,唯一可以查的只有他在北海道祓除的那个特级。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问本人了。但我问了随行的辅助监督,伏黑君的任务顺利完成了,昏迷是回到酒店睡下之后开始的。”

“现在确实也只有这些头绪了。”五条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天他没怎么休息好,状态和精神不佳,现在还落了这样一桩事,心绪难免浮躁。

“他的身体没问题,也没怎么受伤。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硝子觉得一会儿还是得去买包烟,扭过头看着五条把脑袋埋手臂上的样子,“虽然很想说一会儿进去别露出这种表情,就算他看不见,但以他对你的了解也能察觉吧?”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极为敷衍地摆了摆手,觉得自己必须得摄入一些糖分,“这件事我来处理。”

硝子:“不让你处理你也会抢着处理,至于上面你自己对付吧。我先走了。”

她摆了摆手,不等五条回应便离开了原地。

无法剔除的咒力,眼睛看不见是被诅咒的,但根据硝子口头叙述,北海道的任务没出任何偏差,咒灵被顺利祓除,目标是特级这一点伏黑在出发之前也对他说过。最后一次伏黑联系他也的确是在晚上,告诉他自己任务完成了,第二天就能回来,应该就是回到酒店联系他的,再之后他就在酒店休息了。

伏黑作为特级咒术师,身体出现了问题或是周围有咒灵必然是能感觉到的。思来想去,五条唯一只能问清楚伏黑那天是怎么祓除那个特级咒灵的。另外,那家伏黑住的酒店也需要实地调查。

不过,还是得先面对惠。五条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勉强收起凌乱的心思,刚刚的焦躁感难免又涌了上来。

“……悟。”五条身后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伏黑不知怎么从床上起来,双眼看不见还摸到了门边,还将门打开了,“我……”

“惠?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五条闻声回头,丝毫不给伏黑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将他轻推进病房,“现在惠眼睛看不见就应该好好在床上待着。”

原本伏黑还想对五条说,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要相对敏锐一些,加上他拥有十影,其实并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般难以行动。可他从五条的语气中读出了什么,那些话咽了下去,乖乖顺着他的动作往里走了两步,然后忽然转过身,不说什么,失去光彩的沁绿眼睛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五条的面孔,他朝对方无声地张开双臂,就这样“看”着五条。

五条在那一瞬间,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涌上心扉。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可是与伏黑度过的年岁极长,已经占据了他生命中近乎一半的时间,从相识相知到如今确认关系多年后依然相爱,珍惜尊重对方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有时也会顺着对方的举止被牵着鼻子走。

自身性子使然,不免会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接着就会被伏黑照单全收。

于是他上前给了自己爱人一个分别了并没有那么久的拥抱。

伏黑能感觉到自己被五条囫囵搂在怀里了,双手环过对方的肩膀,心如明镜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被诅咒看不见的这位反而充当起了安慰人的角色,只口不提自己的眼睛,也不明说自己还能依靠十影,相当自然地问了一句:“你提前完成任务回来都没好好休息一下吗?”

“听说惠出事了就提前回来了……”五条把脸埋在伏黑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相拥的滋味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声音有点闷闷的,还有点委屈,“当然没休息过了。”

伏黑“嗯”了一声。他与五条都知道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谈正事,便问道:“那你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

换作是几年前的伏黑,可能还会加上一句“等你睡醒了我再作任务报告”,但他还是有不少的改变,直言直语虽然还是常态,但学会了分场合。有些话说出来很破坏气氛,五条也不会爱听。

“不要。”五条将搂在伏黑腰上的手收紧了一点,“我已经在休息了。”

伏黑没接话,又摸了摸五条的头发,凭借着触感得知对方将眼罩摘了下来,任由对方这样抱着自己好一会儿,也不提前让对方松手。等五条充电充够了,双手的禁锢松开了一些,伏黑才开口说道:“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


五条原本是想直接瞬移出去帮伏黑买他要吃的东西,再瞬移回高专的,可伏黑有些固执,表示不需要五条帮他跑腿,他不仅想出去,去店里点餐吃饭,还想和五条一块儿去。

在听到伏黑说要去外面吃,五条一开始是拒绝了,但对方开出了要和五条一起的条件,五条又哼哼唧唧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当然了,伏黑表示不想被五条拎着瞬移来去,本来就已经两天昏迷滴水未进了,要是此刻来个瞬移套餐,他觉得自己可能能把胃酸混着胆汁一起吐出来,因此选择了出租车或是地铁出行。

五条当然知道伏黑现在眼睛看不见,伏黑更是相当清楚。五条也在看见伏黑周身起伏不定的黑影中得知,对方可以依靠自己的术式暂时充当自己的眼睛,不过也是第一次做,他的行动有些迟钝,需要时间来适应。他没有松开牵着伏黑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飞快浏览餐厅,为接下来的行程做打算:“惠一会儿想吃什么?现在是饭点,吃饭的人应该很多,我看看要不要先预约。”

“我想吃上次的生姜烧饭。”一直走到可以打到出租车的路边,伏黑利用十影充当自己的眼睛比刚刚熟练多了,走路也逐渐顺畅,“不想要那么多汤水的,不然会很麻烦。”

五条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让伏黑先进去,还替他用手挡住了上方的门框,示意他再将头低得低一点,等对方在里面坐好了,先对司机报了目的地,才开玩笑似的说道:“惠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喂也可以啊。”

伏黑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悟?”

“谁知道呢?”五条只是笑,莫名自信地贴近伏黑,手绕过他的肩膀,凑过去举止亲密地贴了一下他的鼻尖,就是不亲,语气微扬又重复了一遍,“谁知道呢?”

伏黑的睫毛微颤,眼帘半瞌着,仿佛是在审视五条,没躲开,任由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面孔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亲下来吗?”

“嗯哼?”五条用了他们平时相处会用的语气,但视线在落到伏黑半掩的眼瞳上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没有任何的动作。

五条不知道伏黑是怎么做到的。总而言之,他才刚刚将眉头蹙起了不过一秒,伏黑就抬起手,指尖落点的位置稍有偏差,但也大差不差。那样的偏差至少能让五条知道他的确看不见。接着,就听伏黑语气平静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能是过于熟识的缘故。五条看着伏黑垂下的眼睫,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哪怕相识了那么多年,可如果闭上眼睛细致描绘出伏黑脸上的每一根线条,画面还是会在他的脑海中晕开,成了模糊的样子。于是五条认为有必要要好好记住伏黑的样子,眼睛的形状,睫毛的长短,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形状,怎样的弧度形成的脸庞……仔细端详他脸上每一根线条的走势,他更没有意识到,对方绿色眼睛到底有多好看。

说好看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任何一个人,双目能视物时,都是带着光泽的,伏黑也不例外。他的虹膜是绿色。绿色,笼统的称呼。不能算太浅也不算是太深,说是浓绿太过深沉,说是草绿又过于明艳,介于这之间,万物之绿中的其中之一。

绿色,是树林更是森林,是大山更是旷野,又或者是生命力是自然,万物归一便成了万众瞩目的春日。

伏黑的眉眼走势趋于平整,没有什么表情时也不凌厉,放松时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在发呆——也许真的是在发呆。眼尾要比五条的更细长一些。眉宇往下便是鼻梁,浅色的嘴唇。脸庞的线条越往下,走势往里收拢,形成有些尖俏的下巴。他身上的骨骼在成年后停止了生长,肩膀比同龄咒术师更单薄,像被削过却锋利的刀刃,于是脸也遵循了身体规律,几乎没什么肉。

“悟,看够了吧?”伏黑再次出言,微微皱了皱眉,“果然是没休息好吗?你今天都走神几次了。”

“大概吧。”五条嘴上说着敷衍的话,总算低头亲了对方一下,收回挂在伏黑肩上的手,坐正了,“毕竟连续高强度出差五天的确很累嘛。”

“少那么看我,会腻的。”

五条失笑:“怎么会呢?”

伏黑歪了歪头,由于肩膀上的重量消息,重新琢磨了一番五条的语气,试着伸出手去摸对方的手。本以为至少会摸索一会儿,可还没触碰到任何物体,便被五条握住了。对方和自己十指相扣,最终搁在了他的腿上。

他没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说:“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五条最后还是靠着伏黑浅眠了一会儿。

比他年长了十三岁的大人估计是没有安全感,在睡觉的时候总是贴得很近。就像现在这样。由于身高问题他只能搂着伏黑的肩膀,脑袋靠在他的脑袋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抓着他的手。

伏黑看不见,其他感官反倒是放大了,对咒力的感知没有消失,似乎还有所加强。除了看不见,他倒是没有其他什么太大的感受,尤其是在自己醒来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五条的声音,这比身处任何场合都要安心。

当然不会是错觉。五条的话比平时要少,言语之间细微的掩饰不够完美,伏黑光凭借耳朵就听得出来。气氛的改变和五条身上的咒力变化,伏黑也许要比五条想象中的更了解他。

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的任务,是去北海道的滑雪场祓除一个名为“雪女”的假象咒灵,等级特级,虽然耗费了一番功夫,但伏黑自认为离开现场之前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唯独让他在意的是那个咒灵,可能不是所谓的假象咒灵,而是看着很像是假象咒灵“雪女”的受肉体。受肉体多半是人为造成的,要往下查肯定和诅咒师有关,不过伏黑在生得领域消失在附近搜寻了一圈,确认没有追查到其他线索,便回了先前就订好的酒店,打算第二天回东京上报。

让伏黑没想到的是自己之后一睡不醒,醒来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哪怕拥有十影还能让他逐渐摸索正常生活,但身为咒术师,变成这样还是相当麻烦。他身体上没感受到任何的不适,也没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就算要查,估计还得去北海道一趟。

没有不安是因为他听到了五条的声音,优先考虑这些问题也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自己。相反,伏黑因五条而改变颇多,至少在无畏这方面,不会无畏得像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

伏黑不是很想让五条担心,镇定也不是装出来的,不过想要对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样他就不可能和五条在一起。

思虑一番,将思维重新理顺,伏黑决定一会儿慢慢和五条说,除此之外,还得想办法让这个人多休息一会儿。正好他昏睡许久一直没进食,想必赶回来的五条也一样,提出先吃饭的确是个缓解紧绷气氛的最佳选择。

在抵达目的地后,伏黑还没出声叫五条,对方便恰巧醒来。

五条照旧在付钱下车后扶着车门框提醒伏黑不要撞到头,看着对方摸索着出了出租车,双脚在确认自己站踏实了,脊背才直起来。

他们身处市中心的东京,工作日的午餐点人流熙攘,到处可见在餐厅吃饭谈事的白领。五条握紧了伏黑的手,没出言提醒伏黑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他跟着自己放心走,不用怕撞到障碍物或人。

“……我突然发现,”走到商场,直奔他们要去的店,伏黑突然出声说道,“原来市中心那么吵啊。”

应该是看不见所以听觉变得敏锐了。五条想着,说:“是啊。”

“因为看不见,所以声音都被放大了。”伏黑想了想,听出了五条的回答中包含了两层意思,说,“六眼就是能看见的看不见版本吧?”

“差不多,不过六眼更吵啦。”五条很快就将伏黑带到了他们要去的餐厅,和迎宾的服务员说明了人数后,进了店内,“都不怎么样,一个比一个更糟糕罢了。”

伏黑心中却没有这种想法,反而说道:“……这个体验还挺新奇的。”

五条一时没摸清楚伏黑的脑回路,怎么还有人觉得失明是一种新奇体验,哭笑不得把这位祖宗好好请到了座位上,自己在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翻开:“哪有人因为被诅咒看不见,现在这个诅咒怎么解还没有头绪,还毫无自知之明说着新奇的?”

拿起被五条推到手边的杯子,伏黑依靠触感确认那是个木制杯子,小心喝了一口水,发现里面是味道很淡的玄米茶,说:“没有头绪,那不是挺好的?”

五条闻言动手要去弹伏黑的额头,竟被对方躲开了。

“你刚刚是不是想弹我额头?”看不见的伏黑未卜先知,又解释,“我的意思是,五条悟难得也有一时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五条竟然从他的话中琢磨出一丝得意的语气,露出错愕的神情:“惠,你从哪里看出这是一件好事了?”

“因为人类都有无法完成的事,会被各种大小事绊住。”伏黑的话点到即止,飞快错开了话题,“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我看不见而到现在还不点餐,我睡了那么久真的很饿了。另外,你知道我要吃什么的。”

其实五条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不是听不出伏黑的意思,也没与他计较,快速点好了伏黑平时会点的东西,和服务员确认过后,开始等待上餐。

“之后你没有任务了吧?”伏黑今天一直在主动挑起话题。

“唔……”五条思考了一下,“确实没有了。”

他是想说之后就开始处理伏黑眼睛的事,并且会丝毫不理会上面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明确说出口。

“吃完饭能去甜品店吗?”伏黑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清楚,就现在这个状况,暂时也出不了任务,虽说咒术师过于稀少,棘手的任务堆积如山,但很难说之后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派发任务给他,“我突然想喝点甜的。”

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五条愣了那么一会儿,却看见伏黑面露促狭,旋即揭露了五条的想法:“悟的话,应该从刚刚开始就已经焦虑得想吃甜的东西了吧?虽然我不确定,你应该不会在这里就点了甜点吧?上次还说这家店供应的饭后甜点不好吃。”

五条默默瞥了一眼放在一旁已经打印出来的清单,最后一行是他任性且不信邪点的焦糖布丁。


生姜烧饭端上来时,被五条一把顺走了,没让伏黑第一时间吃到。

生姜烧饭上面盖都是一大片一大片浸满了汤汁的肉片,下面的米饭同样被汤汁浸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五条知道伏黑不可能真的让他在外面喂着吃饭的,只好换了一种策略。

“一会儿再给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吧?”

五条拿起勺子,开始将最上面的肉片用勺子切开,在全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再和下面的米饭完全拌在了一起。虽然那么吃似乎有点不雅观,但对现在的伏黑来说,是独自吃饭的最好方式了。

他将重新拌好的生姜烧饭推到伏黑面前,再将勺子塞进他的手里:“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伏黑摸索了一下碗的位置,大致确认了一下大小,用勺子感知了一下碗中的生姜烧饭的量,便试着勺了一些,递到嘴边吃了一口。

味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这家店的生姜烧没有其他店的那么甜,刚好符合伏黑的胃口。米饭爽口,不会偏软也不偏硬,酱汁裹住了每一颗米粒,被勺子切碎的肉片也均匀分布在每一粒米之间。昏迷两天也饿了两天的伏黑一口就被唤醒了记忆。已经饿过头的胃感知迟钝,口腔这才开始分泌唾液,开始提醒他不应该辜负这样的美味,要多吃一点。

“你还点了什么?”伏黑连吃了三口,满足了暂时的口腹之欲,问道,“没少点吧?”

“手握、芥末章鱼,小份的豆腐味噌汤。”五条点了鳗鱼饭,上面还有个诱人的温泉蛋,用筷子挑破了温泉蛋,再将米饭和其混合,“还有玉子烧。要是不够就再点。”

五条吃得慢。他得照顾到伏黑,时不时就将芥末章鱼和玉子烧夹到他的勺子上,还提醒他要小心不要掉下去了。等伏黑将自己的那份生姜烧饭吃完,玉子烧和芥末章鱼去了一半。等伏黑捧着那份豆腐味噌汤慢慢喝时,五条面前的鳗鱼饭才动了一半,一旁的手握也只吃了两个。

“你想好一会儿要去哪家甜品店吗?”豆腐味噌汤不怎么烫了,但不能视物的伏黑还是发现没办法确认里面有没有豆腐有点麻烦,“我记得这处的商店有一家你还挺喜欢的?”

“唔,那家店的芝士蛋糕挺好吃的,不过我推荐他家的豆乳盒子,不是很甜。”五条说话有些含糊,嘴里的米饭还没完全咀嚼咽下去,“惠有什么想喝的吗?除了黑咖啡?”

“你点吧,相信你的品味。”伏黑把这个灾难级的“想喝什么”问题丢给了五条。

“欸?那么相信我啊?”五条似乎笑得很开心,伏黑几乎都能想象他现在的表情了。

“不好喝的话,你就负责把我那份也喝完。”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五条当然得欣然接受。他隐瞒了伏黑自己点了焦糖布丁的事实,依靠不怎么好吃还过于甜腻的焦糖布丁缓解了一时的情绪,结完账时留意过对方的神色,感觉自己似乎也瞒不住对方。

最终五条还是没将那份不好吃的焦糖布丁说出口,只是牵住伏黑的手,动身前往甜品店。

伏黑的眼睛毫无光泽,哪怕人类最关注的还是自身,但在热闹的东京商区,还是有不少路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五条长得高挑,样貌出众,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那些目光顺势也落到了伏黑身上。这些视线不免让五条有些厌烦。他不喜欢别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伏黑,多少带着同情,似乎是将伏黑归于残疾人士的类型。

在五条的眼神冷下来之前,感觉到伏黑用手指挠了一下他的手心,下意识去看时又正好撞上对方的眼睛。

“悟,”伏黑似乎是在用眼神端详五条,顿了顿才说,“不要那么在意。”

啊,真是糟糕啊。五条这般心想。

不管是被伏黑带着鼻子跑,还是喜形于色,都让他无法抹灭心中的焦躁不堪。也许伏黑说得不错,他的确需要适当的休息。

“惠,真讨厌啊。”

“啊?”莫名其妙被“迁怒”,伏黑感到疑惑。

“真的好肉麻啊,惠就算看不见也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五条带着他穿过人群,路过无数陌生人,“还觉得有点恐怖诶,是不是太了解我了啊?”

沉默了一瞬,伏黑感到了无力:“我要是没有那么了解你,你大概……不,是一定会闹吧……到时候很麻烦的……”

“说得也是。”五条心情莫名好起来了。


五条给自己选的是奶酪奶茶,要的五分甜,而给伏黑点的是什锦水果茶,选的三分甜。伏黑又仗着自己看不见,不知怎么地说想吃蛋糕,看不到具体有些什么,就让五条帮自己选。这回倒是没有坚持之前的想法,因为实在不方便,只能让五条代劳。

本以为五条多少要在这件事上缠着伏黑问东问西,哪知五条竟然只是随口应下,其他什么都没说,在选完蛋糕等待饮料后,便引着伏黑去了甜品店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水果茶是冰饮,做的少冰。伏黑接过自己的水果茶时还能听到里面冰块碰撞的声音。五条递过来之前已经帮他插好了吸管。他摸索着用吸管搅动了一下杯底的水果,感受了一下吸管搅动时的阻塞感,感觉里面似乎有不少水果。

在这家甜品店,芝士蛋糕是必点项。不过五条怕伏黑嫌芝士蛋糕太腻,所以给他点的是芒果千层。

坐下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五条也没开始动自己的芝士蛋糕,而是取过伏黑的那一份,开始用叉子切开,打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伏黑。

“之前任务的大概你都知道。”伏黑喝了几口水果茶,发现底部的水果都被切成了可以用吸管吸上来的大小,混合在一起口感很丰富,茶底是四季春茶,没有那么苦,“假象咒灵雪女,根据情报位置我进入了生得领域。其间没有遇到太棘手的场面,但唯一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咒灵是个受肉体。”

“受肉体?”五条一愣,将一小块芒果千层递到伏黑嘴边,看着对方张嘴吃下,“所以这可能不是假象咒灵雪女。”

“受肉体是人为所致,我怀疑那一带有诅咒师的痕迹,但在搜寻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芒果千层之间的奶油不算多,口感清甜,芒果果粒相当丰富,伏黑又说,“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受肉体的关系,但我之前确实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被祓除前,对方恢复了一瞬间人类的意识。”

“受肉体最初就是人类,恢复神智也不是没有,并不能算是特殊情况。”五条又递了一块芒果千层过去,感觉在伏黑的描述中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问,“还有没有其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吗?比如酒店方面。”

“酒店是辅导监督安排的,周围也没有诅咒痕迹,所处的地理位置也不能算是偏远郊区。”伏黑回忆了许久,等吃了好几口芒果千层后,才说道,“——你给自己点了什么,也让我试试。”

原以为伏黑会继续说任务方面的事,没想到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五条愣了一瞬,有点好笑道:“芝士蛋糕,对你来说应该太腻了。”

“只试一口也不行吗?”伏黑问。

五条当然不会拒绝,他切下芝士蛋糕的一角,递到对方嘴边,看着几乎从不吃甜食的伏黑今天罕见地要了水果茶,吃了芒果千层,还尝了他的芝士蛋糕。就在他思考这“反常”的行为是不是因为对方身上的诅咒所导致,伏黑突然将自己手中的水果茶递了过来:“你要试试我的吗?”

看来不是诅咒的问题,而是发自自身的行为。五条那么想着,就着伏黑递过来的水果茶吸了一口,皱了皱眉,等咽下去才说道:“果然对我来说还是不够甜啊。”

伏黑将自己的水果茶收了回去,没有对他这句话做任何的点评,只是提醒:“不要光顾着我,你更需要糖分吧?”

五条猜出了伏黑接下来八成会说,要是再顾着他,那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只好放下了切芒果千层的叉子,改而将自己的那份芝士蛋糕挪到面前,又喝了一口奶酪奶茶,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听到了盘子在桌面上挪动,金属叉子落在盘子上的声响,伏黑确信五条听了自己的话,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在酒店睡下之后我就没有任何意识了,再醒来就在高专。如果说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仔细回想过,的确没有。在对峙的过程中,我并没有中对方的术式,目标对于特级咒灵而言,也相对偏弱。”

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没有中对方的术式,酒店那边也没有奇怪的地方。伏黑的任务很简单,找到目标,祓除目标,由于是受肉体他在附近搜寻了一圈,没查到古怪的地方。回到酒店后他没有任何不适,酒店地处市内,不在偏远地区。乍一看来,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又似乎哪里都是问题。

五条在听他说的过程中吃完了大半块芝士蛋糕,奶酪奶茶也喝了不少,在伏黑结束自己的话后,沉思片刻,说道:“那可能是生得领域的问题。”

伏黑有些意外:“生得领域?”

“也许你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五条放下了叉子,金属轻碰上陶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是我能看到惠身上有一丝不属于你的咒力。”

伏黑沉默了一下,说:“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妥。”

“看得见,惠却没有任何感觉,并不代表这是无害的。”五条解释道,“诅咒虽然不是病毒,但并不代表它不能随着时间演化。也许是因为惠踏入了生得领域,而生得领域本就由咒力组成,在停留的时间里染上对方的咒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伏黑陷入了沉默,他开始思考其中的关系。五条并没有问他失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问他害不害怕,更不明说自己的担忧。对他们而言,提出问题再解决是最直接快速的方法。何况从伏黑的行为举止上,五条已经明白失明等于什么。不言说是伏黑懂得。很多情绪化的字眼没必要出现在他们之间,在潜移默化中彼此很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伏黑并没有思考太长的时间,再开口时便下了定论,但却多了一个前提:“我不拒绝你亲自来查这件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五条感觉自己很可能知道伏黑会提出怎样的条件,可他还是问了:“什么?”

“明天中午再动身前往北海道。”伏黑说得很慢,仿佛是要五条听清楚听明白,“再这之前都是你的休息时间。上面那儿,我可以……”

“高层方面惠就不用忧心了。”五条很快就把芝士蛋糕吃完了,还觉得最后两口比前面几口都要好吃,“他们不会阻止我亲自去查的,毕竟对他们而言惠是很重要的特级咒术师,损失惠的眼睛会损失很多战力——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伏黑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手里的水果茶已经去了大半,说:“我会和你一起去北海道的。”


五条有时候会很固执,像小孩一样。伏黑不是不得不从,而是单纯地迁就和妥协。

比如说现在,他们刚刚到家,伏黑还没来得及在玄关处换上拖鞋,五条也没放下手里拎的袋子,更没放开牵住他的手,说:“惠,我带你认一下家里的环境吧?”

伏黑是那么回答的:“也不用,我用十影稍微熟悉一下就好。”

可五条仿佛置若罔闻,又重复了一遍:“我带惠认一下吧。”

这回用的是陈述句,言语的背后透出了属于小孩子的幼稚和执拗,伏黑没说什么,这回改了口,点了头,说道:“好。”

他们在甜品店吃完蛋糕,喝完奶酪奶茶和什锦水果茶后,先是去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一点东西,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接着没有回高专,而是回到了他们共同居住的家。两层高的复式小楼,楼顶带一个露天天台,被伏黑后来改成了“小花园”,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但他们很忙,没法养一些娇贵的植物,于是就养了一些易活不怎么需要打理的。此时此刻,还在等五条帮他拿拖鞋的伏黑答应了对方这样一个要求,由着对方来。

五条帮他拿了拖鞋,示意他可以换好鞋子:“我之后会把拖鞋放在外面,进门的右边,出门的左边。”他看着伏黑脱掉了鞋,根据他的指示摸索着寻找正确的位置,“再右边一点,惠穿成左边的拖鞋了。”

伏黑成功换上了拖鞋,踩到了木质地板上。

“来,往前走。”五条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客厅内引,一边走一边数着他的步数,“从玄关进客厅是五步,左转是沙发,可能茶几对惠来说现在是个障碍,所以尽量不要去。再往前走一点……嗯,这里左转会到厨房的门口。”

五条引着伏黑进了厨房,让他摸索过门框,顺手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料理台上:“惠知道进厨房走到底就是冰箱了,我会把牛奶放在冷藏室最下面一层,半成品和熟食在第二层,蔬菜在最上面一层……不过惠现在也没办法做饭,所以最上面一层不用动。水果我放在了中间的保鲜层里。”

“放心吧,就算没有你我也饿不死自己。”失明仿佛对伏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忍不住出言反驳五条,“我还没有生活不能自理到那个程度。”

五条忍不住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伏黑,一秒才想起对方现在压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神色,撅了噘嘴想要放弃,哪知伏黑仿佛未卜先知,开口说道:“能不能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悟,虽然我从没对你说过,但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是狗血电视剧里被丈夫抛弃的小妻子。”

伏黑说话一针见血,随着年岁的增长,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五条不再掩饰自己,哪怕对方看不见,也故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惠这都能知道,还真是可怕呢!”

说着,他带着伏黑离开了厨房。没了袋子,他选择双手牵住了伏黑,领着他往前走。

“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是不会走路的婴儿。”伏黑语气无奈,但还是任由五条胡作非为。

“嗯哼。”五条洋洋得意。

五条带伏黑抚摸过餐桌的长与宽,让他感受高度。沙发对面的电视柜,自带橱柜,告诉他里面分别放了什么东西,又嘱咐他不要经常来这一带,因为闲置在那儿从不看的液晶电视宛如一个累赘的障碍。接着,五条带着他重新回到能通往玄关的走廊前,说再往前走就是去二楼的楼梯。一楼的储物室他们不常去,那里囤着生活用品,还有一些杂物。在前往二楼之前,他帮伏黑找准了一楼浴室的位置,带他来到洗衣机前,手把手告诉他洗衣机表面的几个按钮分别代表是什么功能。

磨磨蹭蹭终于来到前往二楼的楼梯前。五条因为自己的幼稚行为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伏黑能听出他语气前后的转变。

“在这里抬脚,慢一点,等踩严实了。”五条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二楼,看着伏黑慢慢踩上第一阶台阶,不偏不倚,没有多踩也没少踩,“惠真厉害,一会儿就给惠一个亲亲奖励。”

今年三十五岁,马上就要三十六岁的幼儿园小朋友模仿起了老师的口吻,用可爱的叠字告诉伏黑要给他的奖励。伏黑不是很在意对方将自己看作是小孩子哄,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现在的心情也变好。

几秒就能登上的二楼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伏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却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自己的奖励,语气认真问五条:“所以我的亲亲呢?”

原本只是自娱自乐的五条没想到伏黑惠小朋友当了真,异常开心地搂过他的肩膀,亲昵地亲过他的鼻梁,蹭着他的鼻尖,好一会儿才给他一个漫长又甜蜜的吻。


等到五条悟小朋友胡闹够了,伏黑终于可以利用十影来熟悉家中的环境。虽然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屋内的陈设都非常熟悉,但真的当世界陷入黑暗时,还是会有无从下手的无力感。幸好他的术式将之化解了大半,影子已经可以成为他如影随形的眼睛,获得许多情报。

晚上,五条准备的晚餐很简单,味道浓郁香醇的鸡肉咖喱,配菜是天妇罗,和鲜甜的杂菌汤。

不过,伏黑发现失明之后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就变得少了,多数时候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待时间的流逝。他看不了手机,因此机票是五条饭后买的,在确认伏黑当时住的是哪家酒店后,酒店也是五条订的。按照对方的意思,大概是准备先着手查一下酒店,再前往生得领域出现的滑雪场。

伏黑本以为,五条带着自己走了一遍,十影熟悉了一遍,至少在最简单的生活上没什么问题,可他发现在洗澡这一方面,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问题——五条悟细致入微,唯独没有告诉他沐浴露和洗发露的位置,虽说他也不是不能用十影结局,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麻烦。

可能也就比他盲着做饭简单了那么一点点。

“要一起洗吗?”伏黑是主动提出的,语气稀松平常,脱口而出的简单程度和“晚餐很好吃”成正比。

五条在接受到这条消息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可能隔了有好几秒,蹦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伏黑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把五条想得太坏了,但还是决定试探一二,装作无语道:“你是故意不告诉沐浴露和洗发水放哪里吧?而且我们浴室从来不备防滑垫。”

“惠,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五条开始大呼小叫,叫完立刻自行按了暂停键,琢磨着说道,“……不然泡个澡好了,正好可以放松一下,我记得家里浴盐还有,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也不是不可以。”伏黑欣然答应,站起来,说,“可以帮我找找换洗的睡衣吗?这件我在去北海道之前穿过一段时间了。”

帮伏黑找了新的睡衣,五条和他一起泡了澡。热水和氤氲的雾气非常有效地驱散了精神上的疲惫。不过,五条没想到昏睡了两天的伏黑竟然泡着泡着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最后还是他帮对方擦干了身体换好了衣服抱回卧室的。

在快抵达卧室时,伏黑迷糊醒来,但没选择完全清醒,而是伸手搂住五条的肩膀继续闭上眼睛。

“明明昏睡了两天,竟然泡个澡都会困。”看着伏黑困倦的样子,五条忍不住笑话他,“怎么说也是个咒术师诶。”

伏黑嘀咕了两句,五条没听清他说什么,大抵是反驳的话语,多年来左右也就那么几句,五条用膝盖都能猜到。

“我买了下午的机票,明早起来随便吃一点就过去?”五条将伏黑抱到了卧室,懒得开灯,想将他放到床上,谁知伏黑的脊背在接触到床时也没松开搂着他肩膀的手,他微微偏头,提醒道,“惠?”

“……嗯。”伏黑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但手仍然没放,“你可以睡了吗?”

尽量将伏黑的身体放平整,五条抽出托着对方膝弯的手,揉了揉他已经吹干蓬松的头发,没说话,低头去亲他,得来了伏黑将手臂微微收紧的回应。是伏黑先张开嘴邀请五条的,五条自然不会拒绝也不会轻易罢休,只是亲吻哪怕再缠绵也没有带上丝毫的情欲。伏黑知道自己将对方留下来,接下来五条应该不会背着他再去处理其他事,而是会好好休息,便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向自己索取。

等伏黑松开五条,对方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时,他侧过身伸出双手穿过五条的背,顺便下了最后通牒:“该睡觉了。”

五条动作亲昵地将伏黑捞进自己怀里,蹭了蹭他的头发,被对方安抚似的顺了顺脊背,才说:“我定了明天早上九点的闹钟。”

“嗯,好好休息。”伏黑的声音有点含糊,身体相当放松,这是他待在五条身边放松的表现,他微微抬头,问,“还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五条提前接受到来自伏黑的信号,低头截断了他的话,亲了亲他。然后他以自己的六眼,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伏黑似乎是笑了。他倒是有点困惑起来,怎么从昏睡中清醒后过了那么久,伏黑对自己的眼睛丝毫不担心,虽说五条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对方身边也是个关键因素,但怎么说也有点太放松了。

不管怎么说,站在五条的角度来看,这点对伏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想想他从前的样子,那可比现在糟糕多了。仗着五条在所以毫不在意,具体到细枝末节,五条想来想去,似乎原因还是在自己。

感到身边伏黑的呼吸平稳,进入了梦乡,五条略有苦恼地生出这样的念头:这方面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太宠着惠了,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不过五条的反省只持续了半秒,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统统归为自己养得好。反正伏黑又不是有什么极限一换一,轻生或是实力悬殊却不知好歹的毛病,人类有些缺陷才能是人类。

何况,五条感觉到彼此熨帖在一块儿的胸膛,几乎同步的心率,挤在一块儿时的温暖体温,世间最大的奢望也不过如此了。


闹钟没能叫醒两个咒术师,罪魁祸首五条甚至在闹钟响起来的一瞬就按掉,以至于等伏黑睡醒,赶着被他叫醒睡眼惺忪的五条去看现在几点,在得知已经快十点时陷入了沉默。

早餐肯定是不指望了,中餐还为时过早,只能合并在一块儿吃。他们买了最简单的法式三明治,提神的黑咖啡和热巧克力。

五条睡了一觉,休息够了,精神好了不少,伏黑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分辨出一二,才稍稍放下心。

等他们抵达机场离登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便在等候厅等待时间。期间五条接了不下四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挂掉后稍显不耐;第二个没能掩藏住自己的本性;第三个电话倒是没说什么太多的话;第四个电话明显开始暴躁。

四个电话三个是上面打来的,问了一点关于伏黑的事,又指出他不按照惯例行事。五条回怼特别有一套,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双标得很,经常说得天花乱坠小事化大,大事说成世界末日。那边的意思是,五条去查伏黑身上诅咒的事无所谓,但不能把伏黑整个带走——在出门时,伏黑的手机由五条保管,其中两个电话是打到伏黑手机上,由五条来接的。

有的时候伏黑还是很羡慕五条的舌灿莲花和特立独行,他成长至今,脾性习惯已经定了型,习惯了在框定好的条条框框里生活。要是由他来接那些电话,哪怕知道怎么应付,骨子里也拒绝不了上面的命令。

五条浮躁地将自己和伏黑的手机一并关机,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开始后悔为什么买的是机票而不是新干线的车票,至少能在时间上拖死上面。

“你刚刚不会在想‘早知道就坐新干线或者轮渡’就好了。”伏黑非常合时宜地开口,拆穿了五条的那点心思,甚至还替他打上了歪主意,“对我们来说,两张机票根本不算什么。反正还没登机,现在掉头去坐新干线也来得及——不过到北海道估计要半夜了。”

“那可不行!”五条几乎将否定的回答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这是伏黑故意设下的陷阱,一把勾过伏黑的肩膀,“好啊,惠,竟然还给我下套!”

习以为常的伏黑已经没了当年的应激反应,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说:“一被我戳破心里想法就这个反应啊。”

“讨厌,好讨厌哦。”五条没松手,哼哼唧唧的样子就像是吃不到猫条的猫,“太过分了啦,需要亲亲才会好起来!”

“你都一把年纪了,这样撒娇的话还是少说比较好。”伏黑无情一把拍开了对方的手,“有损个人形象。”

五条能有个人形象就有鬼了,除非明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天上还顺道下馅饼。而五条自然也不肯放过伏黑,在本来就那么点儿的两张座位上闹腾。最终结果都不需要猜测,五条的胜率从来都是百分之百,伏黑那不算是输,那叫妥协。

从东京起飞到北海道,拢共也就一个来小时,下飞机后直接上了出租车前往伏黑先前住的酒店,总共耗费了两个小时,在夜幕降临之前,逢魔之时,两人正好抵达了酒店。

“先生,麻烦提供一下身份证,我好核对一下您订的房间。”前台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微卷,脖颈上戴着丝巾,“请问您有额外什么需求吗?我们可以尽可能提供。”

“我想要1408号房间。”五条直言,又要装模作样一下,卖起了同情,“不瞒你说,之前我带我爱人来住过一次,但不知怎么的,那次不小心在酒店房间里遗落了一张我们很重要的合照……最后也没找到,所以想来这里住一次。”

伏黑不动声色在下面踢了五条一脚。

这家伙编个理由也不知道顺一下前后逻辑,一听就是漏洞百出。

前台对五条说道:“先生之前在酒店丢失过照片吗?我可以帮您看看我们这里存放的失物……”

“啊,不用了,上次就已经找过了,没找到呢……”五条仿佛没感觉到伏黑的那一脚,继续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这样啊,很抱歉,1408号房间昨晚有人入住了……”前台抬起头,看了一眼五条又看了一眼伏黑,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将伏黑和五条口中的“爱人”串联了起来,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位先生的眼睛是怎么了……?”

“我失明了。”伏黑不等五条说话,率先抢答,“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可以安排1408号旁边的房间吗?”

“非常抱歉!”前台连忙道歉,查看系统后说道,“我帮二位升级了一下房型,就安排在1410可以吗?离1408很近,而且阳台的采光更好。”

“那就麻烦了。”

等五条拿着房卡和伏黑进了电梯,处于只有两人的空间下,才勾过对方的肩膀揶揄道:“没想到啊,惠竟然也会装可怜。”

“你的借口实在太蹩脚了,我都快听不下去了。”伏黑往反方向偏过头,佯装懒得搭理他,“下次麻烦编得再真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五条的口吻倏然变了,语调深沉了不少,没了平时惯有开玩笑的口气,是难得认真的语气,“惠,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

伏黑这才转过脸,用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看”了五条许久,问:“生气了吗?”

重重叹了一口气,五条必须承认:“是,我生气了,所以快点答应我。”

伏黑伸手捏住了五条的脸——捏得有点歪,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动作。他直接整个偏过头,亲了五条的脸一下,说道:“给你了。”

五条愣了一下:“我要的不是这个!!快说你答应了!!”

“不是这个吗?”伏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对着他微蹙起眉,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

电梯还在继续上升,一旁显示屏的数字跳动的速度有些缓慢。五条看到电梯内金属质地的墙面倒映出伏黑模糊的侧脸,一时之间不知是明知伏黑装模作样要给他一点惩罚,还是他鬼迷了心窍,就那么鬼使神差,扣着伏黑的脸亲了上去。

伏黑没有拒绝,就这样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直到电梯响起楼层抵达的提示音,旋即自动门自行敞开,在五条放开伏黑时,他忽然这样说道:“悟,其实你很高兴吧?”

“没有。”被猜中心思的五条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自以为在言语间滴水不漏,也不肯黏着伏黑了,更不去牵他的手,第一个走出了电梯,回头警告道,“不许那么自以为是地擅自揣摩我的心思!”


酒店没有任何问题。五条从酒店的地下室从下往上逐一排查,还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别说半点咒力,就连咒力残秽都没找到。

虽然之前猜测是伏黑进入生得领域这个举动引起的被诅咒,但酒店也是需要排查的范围,结果是没有结果也不奇怪。

这边查完一圈之后,时间已经临近饭点,五条看着伏黑现在那个样子,原本是想明天再去,谁知伏黑竟然主动提出在吃完饭之后就去滑雪场一趟。不过他现在不方便瞬移,意思是更希望用鵺代劳。

“我要是说明天再去,你大概会不高兴吧。”伏黑的语气很淡,但内容却一针见血,他仿佛和从前一样还能看见,似乎依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看见,“反正吃完饭也不能干什么,来回一趟不费什么时间,晚上的话也不容易被人看到。”

说这些话时,伏黑坐在酒店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水。他微微抬头,转向五条站的地方:“虽然目前我已经醒了一天了,但在身体上除了看不见也没有其他不适,咒力和以前一样,术式也能使用。”

五条刚刚拿了放在一旁的水,喝了大半就将瓶盖重新拧好,没有立刻回答伏黑的话,而是走到伏黑的对面,拖过那边的一把椅子,搁在了伏黑的面前。他坐到了椅子上,近距离面对伏黑——哪怕他知道伏黑现在处于失明的状态——但还是那么做了。他摘掉了避光墨镜,花了几秒的时间,酝酿了一下语气,才开口道:“惠,我们得谈谈。”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伏黑心如明镜似的,清楚得很,他不说出来也不表现出一二,并不代表不知道,“你是想说,现在失明的是我,没有解法,我会一直看不见,希望我稍微关心一下自己而不是你,对不对?”

看啊,伏黑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表现出五条并不希望看到的状态。他养大的小孩已经习惯将别人的想法放在首位了,即便现在多少有所收敛,可五条并不希望在此时此刻看到。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无法反驳伏黑的举止和话,兜兜转转转了一圈,最终要归咎的,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五条不战而败,他只能伸手拿走了伏黑手中的水,然后握住他的双手,重重叹气,低头将额头抵到他的手背上。

这是低头投降的姿态。伏黑却抽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五条的头发,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互相指责根本没有必要。无论是五条还是伏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对方的出发点没有任何问题。角色互换,挑不出毛病,可五条偏偏有些如鲠在喉,还偏偏是伏黑的眼睛——并非伏黑的眼睛很重要,非要有个对比,那影法师的双手可是相当宝贵。估计是自己拥有六眼的缘故,也不是共情,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在意和执拗。

或许应该说,伏黑身上的任何一个部分都很重要,不仅仅只有他作为影法师的双手。

“问题可以得到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伏黑突然开口,模仿起了五条的口气,“‘搞砸了,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啊,总归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五条抬起头,也没松开握住他的手,指正道:“语气稍微有点不对,应该再……嗯,嚣张一点。不过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形容。或者不如说是志在必得吧。”

窗外的夕阳滤过透明窗户,落到伏黑身上,将他一半的身体都浸在夕阳瑰丽的火烧云之中。他的那双绿眼睛仿佛掉进了光辉,哪怕失明,也在五条的眼中熠熠生辉。

“但是我就是容易被惠的状态带着跑啦。”五条轻捏过伏黑的手指,力道极轻,垂下眼睛说道,“那么说来算是人类最强不够称职,竟然左右不了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惠现在什么都不怕是因为有我在,但是我还是会担心惠今后都看不见。对于十影来说,惠的双手固然很重要,可身上的其他部分都很重要,我希望它们都是健康的。”

面对五条这番话,伏黑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不知是不知道看看现在是什么气氛,又或者是单纯不想继续这种肉麻的场合了,无情将五条拎回了现实:“我觉得我们与其在这里‘交心’,不如吃完饭赶紧去滑雪场。”他顿了顿,说道,“不瞒你说,我真的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诅咒。别说你没有头绪,我也没有头绪。”

“啊?”五条眉毛都拧起来了,这回握着伏黑的手变成了攥着,“惠,你怎么一点情调都没有啊,我正说在兴头上呢。”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吗?”伏黑说道,“悟,明明是你给了我这种无畏的底气啊。”


十一月底的北海道已经很冷了,就更别说是滑雪场这一带了。

夜晚来得早,夕阳走得快,伏黑乘上鵺时,天色已晚,泼墨似的夜空上星辰点点,可惜五条没时间驻足欣赏星空,伏黑也没办法看见。

在确定落点降落后,伏黑的双脚踩上积雪,难免脚下不稳,险些滑倒。在他身边的五条捞了他一把,笑话道:“惠怎么连在脚底凝咒力都忘了?”

倒也不是伏黑忘了,只是东京就算飘雪,没办法看到积雪,薄薄一层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像滑雪场这种地方他几乎不来,双目不能视物,刚刚被兜头的冷风吹得满脑子只剩下了冷,一下子给忘了。

他重新站好,摸了摸收拢羽翼的鵺,让它重新回到自己的影子,随后不等五条开口,自行放出了影子。

“咒力残秽很少。”五条看了一圈,评价道,“不过分得很散。那天惠遇到的咒灵,生得领域的范围很大?”

伏黑想了想,说:“的确很大,我从一个地方进去,出来之后离原来进去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距离。”

“惠一个人没问题吧?”五条有分头行动的打算,“我去附近看看,顺道看到咒力残秽处理掉,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没问题。”伏黑点了头,听到五条丢下一句“去去就回”,对方身上的咒力气息便远去了。

夜晚滑雪场的雪地真的还不是一般的冷,伏黑都能想象出呼吸出的白雾朦胧视线的样子。

一般的咒力残秽很难用肉眼捕捉,就算是有留下,也不会特意除去,因为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五条的意思是要立刻处理这些残秽,大概是认为可能和伏黑受到诅咒有关,他还要去附近转转,应该是查探诅咒师可能留下的痕迹。

随着伏黑对十影的掌控,现在已经特别得心应手,更别提他算是这百年来展开领域年龄最小的人,是咒术界的佼佼者,失去了视目的能力,等于失去了羽翼的鹰。

别人担心的是失去一个优秀咒术师,五条只是忧心他本身。

那么想着,伏黑利用影子查探积雪之下的咒力残秽,再召出玉犬去清除,自己则在雪中顺着影子流动的方位行走。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伏黑感觉自己走出去了很远,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兜圈子,至少他将这附近能查探到的咒力残秽处理掉后,眼睛也没有任何起色。即便睁开双眼,将视线放到很远的地方,能看到的也只是无尽的黑暗。

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厚重的积雪仿佛吸收了周围的一切声音。他只能听见脚踩在雪中的嘎吱声,偶尔还有积雪从枝桠上掉下来的簌簌声,然后穿过身旁的呼啸风声。

人一旦陷在黑暗,能感知到声音又只有那么零星半点,内心极其容易产生恐惧。十影几乎在地底凝滞了,伏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近在咫尺,被无限放大,里面有他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对黑暗世界的惊慌。

氧气似乎变得稀薄了,脖颈被无形之力扼住了,他听到有什么东西从淤泥里爬了出来……

“惠?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

五条的声音仿佛是穿透乌云的一束阳光,落到阴霾的大地上,也惊醒了差点陷入慌乱的伏黑。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冻僵了,十影重新开始流动,慢慢回到他的身边。

“……没事。”伏黑表面什么都没显露,只是顿了许久才回答,“我这里处理得差不多了,你那儿有查到什么吗?”

“我把能看见的咒力残秽都处理了。至于诅咒师还没任何线索。看起来是要在北海道这边的咒术师帮忙留意了。”五条注意到了伏黑说话间的停顿,却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眼睛有什么感觉吗?”

伏黑闭眼摇了摇头:“看起来线索算是断了。”

一无所获的两人只能回了城里,在快抵达酒店时,伏黑忽然开口说想吃夜宵。附近也没什么吃的,还开着的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五条没问前因后果,但年长他的似乎对此有些感同身受,就问伏黑想吃什么。

热的,最好有一些甜的。

伏黑的诉求很简单,在便利店也能解决。他似乎没能从之前独自站在雪中的漫长孤寂与黑暗相伴的感受中逃脱。但在跨入便利店感受到温暖的暖气,与机械发出有人进入的声音,以及店员热情的“欢迎光临”时,伏黑好像才从淤泥挣扎出来,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东西随便吃了一点,伏黑喝到的是热过的可可牛奶。直到他们回到酒店,洗完澡,五条在帮伏黑吹头发时,才问了那么一句:“好一点了?”

“嗯,没事了。”伏黑深呼吸。


断了所有线索和头绪,五条为此还去了京都一趟,不过对伏黑身上不属于他的咒力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来源已经被伏黑本人祓除了,咒力残秽也都清除了,只要是个咒术师都能看到他身上的咒力,但却无法用外力祓除,后来甚至使用上了咒具,依旧不行。它仿佛是与伏黑共生的存在,似乎除了让他无法看见之外,什么危害都没有。几天下来,伏黑也没有其他方面的感觉。

这件事一时无法处理,五条不可能死皮赖脸在这个摸不着头脑的诅咒上死磕到底,任务越来越多,咒灵也需要人来祓除。最终他还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继续出差处理特级咒灵,至于伏黑身上的咒力过于特殊,高专方面希望他能留在高专继续观察。

五条和高层会面了一趟,估计说的是伏黑的事。伏黑觉得他过于劳心这件事了,眼下看来,不要那么过于执着,也许就能很快找到解除诅咒的方式。

话是那么说,五条不可能在伏黑身边久留,很快就被派去其他地方出差。伏黑在高专曾经住过的宿舍住下,逐渐习惯用影子来当自己的第二双眼睛,生活方面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大概是五条亲自见到了伏黑那天独自站在雪里的样子,他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伏黑,通话的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候甚至还会打两次。

时间过去了一周,伏黑的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见,这之中五条回来过一趟,待了小半日,和伏黑吃了个饭,又匆匆前往下一个任务的目的地。

第八天时,伏黑接到了一个电话。


五条再次接到电话时,收到的却是伏黑独自进行任务后身受重伤的消息。

于是他又一次提前完成任务赶回高专,哪知硝子这次竟然在高专的大门口等着他的到来。

戒烟的硝子指间夹着烟,仿佛预料到他差不多会在这个点回来,神情自若,还伸手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回五条连眼罩都没戴,眉宇锁得极紧,“我和上面说过不要给惠指派任务吧?受重伤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还给他派特级的任务?”

最后半句话近乎冷笑了。

硝子看着五条身上比本人还要浮躁的咒力流动,有意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五条,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这时候少迁怒于我,指派给伏黑君任务的人可不是我。我也只是奉命治疗了他。”

此话一出,五条总算稍有收敛,不过脸色还是很差。

要是伏黑君有点什么问题,这家伙倒戈去诅咒师阵营或是毁灭世界都不奇怪。硝子那么想着,抿了一口烟,说道:“伤势确实很重,但我已经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他。由于头部受了伤,在反转术式治疗后有轻微头晕的后遗症,过几天就能好,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五条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五条问。

“伏黑君猜测你差不多到了,麻烦我在这里拦你。”硝子说道,“他自己没办法过来,所以由我代劳了。”

五条没接话。

“人手不够,所以给伏黑君指派了任务。任务目标是准一级的咒灵,不过没想到,在伏黑君抵达现场时,那个咒灵与任务内容不符,是个特级。”硝子说出了前因后果,“那个准一级的咒灵疑似被特级吞噬,最后虽然成功祓除,但他确实负伤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伏黑君的任务报告是委托我代笔。”

五条闻言眉毛一挑,心中给伏黑记上了一笔:“他现在在哪里?”

硝子:“老……”

得知了个大概,硝子话都没说完,五条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回过头,也没看到五条的人影,摇了摇头,掐灭了没抽完的烟:“脾气还是和原来一样差啊……”


五条闯入伏黑所在的病房时,伏黑正在发呆。

反转术式造成的后遗症已经过去了,他的头没之前那么晕,还能思考问题。至于受伤,那么多年来大小伤不断,让他习惯了疼痛,还学会了如何和疼痛并存。看不见的确有点麻烦,别说手机了,连书都不能看。

当房门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伏黑刚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一声对方的名字,手腕处传来了被扼住的细微疼痛,五条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跟我回去。”

伏黑察觉到对方正在生气,哪怕手腕被捏痛了,他也没吭声,反应很快地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好。在这过程中,五条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用错了力道,握住伏黑手腕的力道松开了不少。

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伏黑感觉到下一秒手腕上的桎梏消失了,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头部的伤才治好不久,一下子又遭受了瞬移的折腾,等伏黑从高专回到家中,期间用时不过几秒时,只感觉头又开始晕了。

许久没人待的家中少了人气,在十二月的天气下相当阴冷。五条一声不吭,只是将伏黑抱回了二楼卧室,先暂时将他放在床上,打开房间里的暖气,又扯过一旁的被子,差点把伏黑裹成了粽子。

伏黑被那么对待也没说话,仿佛知道五条在想什么,也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他听到脚步声,对方下了楼,估计是独自去冷静。

来到一楼的五条找了一瓶水,喝了大半总算定了定心神,感觉自己那么做有点草率了,可又有一种胸口被淤泥和石头堵住的气闷感,他仿佛没办法将其炸开,深呼吸了好几次,又在客厅来回蹚步,后知后觉记起来家中橱柜里还有保质期较长的常温香蕉牛奶。

他想用甜的东西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在橱柜另一侧找到了一板牛奶巧克力。如果五条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上次伏黑帮他买的。

吃了半块巧克力,五条终于感觉自己好了不少。

这件事应该怎么说呢?伏黑并没有做错,咒术师的确会遇到这样的状况,高层派发的任务也的确是准一级,只是没预料到出现了特级这一点。伏黑受伤没错,自己生气也没错,彼此也清楚这一点,可是那是站在咒术师的角度思考问题,如果站在彼此互为爱人的角度……其实也没错。

虽然喜欢把最强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五条也很清楚自己无非只是个普通人。

伏黑也是把他当做普通人来看待的。

等伏黑乖乖在床上,保持被裹成粽子的样子等到五条回来后,听到这人翻了一会儿衣柜,然后把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塞给他一套毛茸茸的睡衣,说:“先去洗个澡吧。”

伏黑听出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伸出一只手:“你带我去。”

五条看向伏黑,盯着他的眼底有着自己。

“我不认路。”伏黑又说。

分明已经记清楚家中结构,之前还说不需要他帮忙的伏黑故意那么说,故意把手给他。五条也吃这一套,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去了浴室。

“一会儿帮我吹头发。”

伏黑在进浴室之前是那么说的,五条也应下了。

五条凡事事无巨细,在伏黑进了浴室没多久突然想起来家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晚饭要么一会儿出去吃,要么现在赶紧去买附近买食材。于是他连招呼都没和伏黑打,根据平时伏黑的习惯,估算他的洗澡时长,掐着每分每秒瞬移出门匆匆买来了食材,瞬移回到家刚放下东西时,伏黑正好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可让伏黑没想到的是,五条“沉默”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长很多。也不是完全沉默,但话明显少了很多,开口时说的都是必要的话。比如“吃饭了”诸如此类的。

那么多天以来,都没怎么担心过自己的伏黑头一次从心中涌出了不安。与那天独自站在雪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不是孤寂感和恐惧,而是来自一个熟悉的人的陌生感,这比那种恐惧更让他心慌。

看不见让他无法得知五条的神情,正常运行的猜测开始出现偏差,甚至无法继续运行。

时间的流逝让伏黑感到了难熬,这样坐立难安的感觉直到睡觉之前,五条对他说了一句“可以抱一下吗”才平复了那么一瞬。

但也真的只是一瞬。

伏黑正对着五条坐在他的怀里,从今天出现开始就显得沉默寡言的五条给了他一个熟悉却陌生的拥抱,也久久地保持这个姿势没动。他大概能感觉到对方在生气,是在生自己的闷气,却到现在不肯开口说任何关于那个指派任务的事。

“准一级的任务是上面委派给我的,我没有拒绝。”伏黑想了很久,决定该说的还是要说,只是他斟酌着,不确定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五条说话,“目标似乎被新目标吞噬了,所以我对上的是个特级。特级现在已经祓除了,我受了伤,受家入小姐的照顾已经痊愈。”

他想了想,感觉说得过于公式化,于是又说:“……也许我应该拒绝的,可我没有拒绝,所以没什么好推诿的。”

五条没说话,脑袋还埋在他肩上,仿佛睡着了。

“诅咒的事至今都没有头绪,我确实想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有在熟悉目前的状况……”伏黑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这样。也许你会觉得自己连这种事都没办法解决很自责……我没有那么想过……”

他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似乎有很多未尽之言,又有很多的歇斯底里,可惜他性格使然,哪怕改了不少,也没办法成为另一个。

五条还是没说话。伏黑近乎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局面,这是他多年来面对五条从未有过的状况,不安感让他欲言又止,仿佛不知应该如何挽回对方的心。

在左右为难之下,伏黑不知为什么突然灵光一现,再开口时,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要做吗?”

还在装死当鸵鸟的五条猛地抬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着伏黑强装镇定的脸,意识到并不是自己听错了,而是对方的确那么说了,不可置信说道:“……惠,你是忘了你才出完任务,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没多久。虽然已经治好了,但是……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伏黑的心口一跳,发现激将法有用,便又走了一步险棋:“毕竟很久没做了。”

“……我生气了!!!”五条说得超大声,堵在胸口的石头和淤泥被大材小用的核弹轰了个粉碎,“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到此,伏黑总算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总算愿意说话了。”

五条一愣,才意识到伏黑是故意那么说的。

“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要不说话。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也因为我眼睛的事情情绪波动很大。”伏黑无可奈何,坦白说,“有什么想法请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不说……你如果一直不说话的话,真的让我很不安。”

一直在自己的情绪没办法走出来的话,的确会影响到身边的人,更何况是身为他的伴侣的伏黑。五条发现自己错得彻底,深深呼吸,重新搂住了伏黑,腿也蜷缩起来:“这次是我的错,是我让惠不安了。”

感觉五条终于恢复正常,伏黑不免松了一口气。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惠也不会这样。”五条轻轻蹭了蹭他,“下次绝对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伏黑垂着眼:“我从没怪过你。”

“惠要是不怪我的话,我反而会觉得愧疚。”五条发现伏黑的肩膀有些紧绷,抓住了他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心口,即便对方看不见自己,也要注视他的眼睛,感觉他慢慢放松下来,“要是惠怪我的话,我反而会好受一点。”

他望着对方的面孔,认为自己应该清楚长久地记住对方的模样。正是因为亲近的人,所以有许多细枝末节才容易被忽略,感情也一样。

伏黑一时没答,伸出手去摸五条的脸,被对方轻握着手背,引着贴到他的脸上。

“其实是我自己在生闷气啦,和惠没关系。”五条亲昵地蹭着伏黑的手心,说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惠在刚刚一年级的时候不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了吗?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稍微在意了一点就一个不注意……”

伏黑重重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任由五条握着他的手:“你能说出来就好,就是怕你不说出来。”

“对于他人而言,惠是朋友、同伴或是不认识的人。对咒术高专来说,你只是一个特级咒术师。”五条放开了伏黑的手,捏了捏他的脸,看着对方皱起眉,“但对我而言,惠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再是我的爱人、相伴一生的伴侣。以这几者衡量惠的价值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惠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看到惠有任何的闪失,就算是感冒也会让我担心,更别提现在毫无头绪霸占惠视线的诅咒了。”

其他的都没什么好说的。彼此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交流。五条只顾着自己,忽然就忘了那么重要的事。他的确做错了,也为此道歉了。既然都说明白,伏黑也不可能真的去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毕竟谁都会有意气用事而忘记重要之事的时候。

伏黑微微张开手臂,给了五条一个拥抱。

两人拥抱了许久,伏黑有意顺着对方的背,在沉默中摸不着头脑地想了半晌,也不知怎么拐了个弯,忽然又问:“……那要做吗?”

前两次如果只是为了撬开五条的嘴,那第三次就有点莫名了。

虽然不太明白伏黑为什么总那么轻易破坏刚刚搭建好的气氛,但五条的确有点咬牙切齿了,搂紧了他的腰,说:“……做。”

伏黑多少是想故意激怒五条,从而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伏黑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五条可是清楚得很。当他自以为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时,身体却被五条动作极轻地平放到了床上。

这让伏黑一下子没能掩饰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撑在伏黑身上的五条捕捉到了对方的神色,只是笑:“我知道惠今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反常了,想让我不去想你出任务受伤的事明明有很多种方式,但偏偏选了这种呢。”

伏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嘴边却抵了一根手指,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惠选了最笨的办法呢。”五条低头亲了亲他,“不过我很高兴——所以不可能让你如愿的。”




“检查报告上显示一切正常。”硝子将报告递给了伏黑,“问题解决了呢,伏黑君。”

“麻烦您了。”伏黑接过了报告,确定各项指标正常。

“有其他什么感觉吗?”硝子问,“或是没感觉到后遗症?”

“后遗症是没有。非要说实话的话,当时除了看不见,其实一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受。”

“解咒方式到现在我也毫无头绪,所以最强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头绪吗?”

“嗯……”伏黑微微低头思索了一番,想起自己在被诅咒到早上起来忽然就能看见这段时光,首先排除了“做爱”这个选项,猜测道,“因为那咒力很微弱,也无法祓除。所以我猜测可能是和中诅咒的人的情绪变化有关吧?”

“情绪?”

“因为我一直没有把被诅咒这件事看得太重,想以平常心态度过这段时间。不过……”他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便说得有些含糊,“也许是昨天被悟影响了……”

硝子看着伏黑的神色,感觉自己再问下去对自己身心健康不利,便说:“好吧,能看见就好,不然五条可能真的要去毁灭世界了。接下来几天我帮你申请了休假,但这一个月里固定隔一周就来做个检查吧。”

“好的,那就麻烦了。”

“不过,我有个疑问,可以问一下吗?”见伏黑点头,硝子的目光落到他无名指的指间,那儿有一个用扭扭吸管做成的“戒指”,很随便还很简陋,“你手上的是什么?”

伏黑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字腔正圆回答道:“是戒指。”

“……怎么看都是吸管吧?”

“是悟给我的戒指。”伏黑强调。

“……”




伏黑早晨是因为头疼而逐渐清醒的。

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就感觉到紧闭的眼前被久违的光线刺激。许久未见世界的伏黑甚至有点不太适应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他慢慢睁开眼,视线模糊,转变成清晰花了许久的时间,但至少并不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暗了。

于是他最先看见的是五条的胸口——或者说是五条胸口上的牙印,如果他没记错,是昨天晚上他咬的。

视线往上,许久未见的五条还在熟睡当中,他睡着的样子难得很乖巧,和平时一点都不像。伏黑看得有些入迷了,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对方的脸,却在还没碰到时就看见五条微微蹙起眉。接着,细长的睫毛轻颤,眼帘睁开,露出那双宛如天与海的眼睛。

五条一睁眼,先下意识去看伏黑,却意外和对方的眼睛对上了。

……视线对上了?五条刚睡醒的脑子还乱蓬蓬的,却亲眼看见伏黑的眼睛从毫无光泽恢复了生机。

所以春天总归是蓬勃富有生机的。




伏黑先起床去洗漱了,只穿着五条的那件睡衣。这件睡衣对他来说实在太大的,袖子需要卷起来,才不会在洗脸的时候弄得袖子上都是水。

只穿着睡裤的五条先是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意识到伏黑的眼睛已经恢复的事实,连忙蹦下了床,连拖鞋都忘记穿,急急忙忙冲进了浴室,一把从伏黑背后抱了上去,挂在他的肩上——完全无视了他还在洗脸。

胳膊完全没法抬,伏黑只能用手肘往后顶了顶:“你放开点,我没办法洗脸了。”

“唉——”五条叹气,还叹得超大声。

“……干什么?”伏黑头皮发麻,觉得此人必然要作妖。

五条叹完气,委委屈屈地抱住了伏黑,说:“惠啊,什么时候和我去领结婚证啊?”

“……”胳膊那儿的压力消失,伏黑刚抬手擦脸,听到这样一句,先是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中的五条。

半天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五条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伏黑竟然在用“你吃错药了吗”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突然那么说?”伏黑问。

在他的印象中,五条不像是会和他提结婚的人,所以突然听到这样一句,他一来没反应过来,二来觉得还挺不可思议的。

“就……”五条一时语塞,这还真的是他一时的念头,之前一直没想过,只是在经历了伏黑被诅咒看不见这件事上,忽然认为有必要把这个人栓死在身边,不然下次不是伏黑因为他生闷气而不安了,而是他自己不安。于是他“就”了半天,自暴自弃:“就是想和惠结婚!!不行吗!!”

伏黑默默擦了把脸,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提这个,还以为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提才对。”

“那快答应啊!!”五条开始强买强卖。

伏黑让他挂着,沉默了一会儿,在五条以为自己要被拒绝前开口道:“……我记得结婚之前还得求婚吧?所以别说求婚,连最重要的戒指都没有吗?”

脑子一热说出口的五条:“……”

“我现在就去买戒指!”五条一把松开了伏黑,牙也不刷了脸也不洗了,急着要去卧室换衣服出门买戒指,再换上正经点的衣服好向伏黑求婚。

“如果五分钟内我看不到戒指的话,那就不结了。”伏黑慢悠悠将毛巾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什么!?”脚下打了个急刹车,五条抓着门框利用惯性又把自己甩了回来,不可置信,“五分钟!?”

“五分钟。”伏黑偏头朝对方露出得逞的笑意,“你现在要怎么办呢,悟?”

愣了足有十秒,浪费了足有十秒的五条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放弃了出门买戒指这一选项,就算瞬移来去很快,但换衣服肯定是赶不上了。五条决定就近取材,冲去一楼翻箱倒柜,没能找到易拉罐的饮料,却找到了两根带很长螺纹的扭扭吸管,剪掉了头尾,留下了螺纹的部分,大致选取了一个长度,又找来了打火机,强行将两头黏在一起,临时做了一对“戒指”。

五条快速准备好了一切,只穿着睡裤,上半身还裸着,将伏黑堵在了浴室的洗手池前,在他的面前单膝下跪,临时发挥,向对方求婚:“惠,只要你愿意,死亡与诅咒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主导这一切发生的伏黑朝五条伸出手,很难得露出笑颜,衬得那双沁绿色眼睛格外灵动好看:“当然愿意。”

于是,他们互相为对方戴上了用吸管做成的戒指。

相信接下来很快彼此的无名指就会被真正的戒指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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