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评论发表情包会拉黑）

CP29小料公开，原作向，我流五单恋

【五伏】无意识心动

 

 

 

*  *  *

成年后，伏黑对自己今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规划。无疑是继续当一个咒术师，每日每夜连轴转祓除咒灵，偶尔能和自己的好友聚会吃饭，再逛逛街听他们说话，差不多也就如此了。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愿望，除了继续变强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目标了。

在变强这一点上，伏黑认为这并不是目的，而是成为咒术师后随之伴生的条件，如果不能达到，很容易会在任务中途死去。

然而，伏黑万万没想到这样相对平淡没有起伏的生活居然会出现波澜，以及意外。

五条和他表白了。

其实五条的表白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表白，更像是一种询问式的邀请，毕竟他没说喜欢伏黑，只是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时间和地点，在只有他和伏黑两个人相处，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的时刻，问伏黑要不要和他交往。

伏黑一开始还是挺意外的，大约是没想到五条会对他提出这个，而且五条在提出这一点时显得相当自然随意，像是演练了无数遍才能表现出这样的游刃有余，甚至看上去没有急着要伏黑马上给他答案，仿佛说过算过，要是他避之不提自己也就将这件事揭过了。

可伏黑到底是被五条养大的，思维模式并不固化，反而认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并且在十来秒中觉得似乎和五条交往也无伤大雅，是可以相处的，很干脆地给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五条大概都没想到伏黑会那么干脆，尽管中途隔了十来秒的时间。伏黑看着他露出讶异的神色，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伏黑忍不住出言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又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恢复正常。

随后他们之间的时间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不会放慢或快进，模式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可关系却悄然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似乎，好像，的确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伏黑是那么认为的。至少那天那顿饭的气氛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变化。姑且是没什么变化吧？伏黑依旧那么觉得。只不过唯独让伏黑比较在意的是，后来感觉五条的心情指数有了明显的上涨，应该是因为伏黑答应了和他交往的缘故，话也明显变多了。不过伏黑没觉得他吵，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有了刚刚交往了几个小时的滤镜存在，他甚至觉得五条说的那些很顺耳，这个人看着更顺眼了。

迟钝的伏黑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迟钝。尽管他的两位好友说他迟钝从高专一年级说到现在，伏黑已经把这句话当做是调侃，或是对比他俩来说显得迟钝，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后来他和五条照旧各忙各的，比现代社会的加班社会人更忙，什么昼夜颠倒、忘记吃饭都是家常便饭。用虎杖的话来说，他们肩负着拯救这个世界的责任。哪怕大多时候伏黑总因为特级咒术师要被拉去开会，应付思想顽固的高层，从而觉得这个破烂世界也没什么好拯救的。但他仍然在拯救这个世界的某一隅，和口是心非勤勤恳恳搬砖的社会人士本质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在所谓的交往后，过了约莫一周，伏黑忙完了一轮，翻手机上的记录才意识到自己和五条通过line或者电话的联系频次增加了。

Line上都是很琐碎的话题。五条非常擅长唱独角戏，只要有个观众，用木板给他搭个舞台都能唱上一天，好像没有太在意伏黑会不会回复他，经常连着发了十几条消息，伏黑才看了一眼手机，回上那么一句。

伏黑没有看从前聊天记录或是邮件的习惯，可这次却难得看了。他没有做什么心理建设，纯粹觉得自己应该看看，因为觉得似乎疏漏了什么。于是伏黑花了不少时间，发现五条的话真的很多，意识到他这样话多的一面，也只有在他还小的时候见过。

幼年时，伏黑很难信任他人，对一个天降的五条更是相当警惕。五条这个人的性格和他互补，话又多，总是和伏黑说一些有趣的见闻，给他编一些外面压根看不到的故事，通过显得自己很幼稚这一点成功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后来伏黑逐渐长大，国小毕业后上了国中，再到高专三年、高专毕业，五条反而没有在他小时候时那么亲昵了，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必要的时候依然会来“骚扰”伏黑，但都没有伏黑还小的时候那么频繁了。

这会儿五条恢复了从前的亲昵，性质上却不一样。原来是为了拉近了伏黑的距离，现在是已经够近了，但身份的转变所以可以那么亲昵。

可不知怎么的，伏黑从五条发的那些繁多的聊天记录中，发现好像每次五条在唱独角戏时，情绪总是一路下滑。虽然这种下滑非常不明显，但在他回复对方后，情绪又一路飙升，比股票市场开盘就涨停还要夸张。

五条就差点把“快点回复我”给伏黑设置成专属聊天背景图了，伏黑仔细琢磨了半天，才迷糊发现五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完全是因为他回复太慢。

好像的确是身份的原因导致的。但回复得慢的确不能怪伏黑。好吧，也应该怪他的。伏黑平时就很少看手机，遇到任务中途更是，不像五条这家伙那样，祓除咒灵半路都能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

不知怎么的，这番思考有种“我知道我错了，但还是怪他”的感觉。

伏黑还是反思了一下自己，既然都答应五条要和他交往了，那么至少他觉得今后无论如何都应该多看看手机了。哪怕做不到随时随地秒回消息，最起码能不让五条的情绪波动那么大。

就在伏黑如此决定时，line提示来了新消息，显示来自五条。于是伏黑想起了什么，先是给五条设置了特殊提示音，又在设置完成后犹豫了半晌，还是取消了特殊提示音，他怕五条吵起来手机会震个没完；没有立刻回复五条，伏黑把与他的对话置顶后，才重新切回了聊天界面。

五条把自己line的头像换了，原先是这家伙的搞怪自拍，后来改成了一张全白的图，正好对应了伏黑全黑的头像。

五条没再找伏黑说一些琐碎的，而是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接问他：【惠，下周五是不是休息？】

伏黑切出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回答了对方。

【如果没有临时任务的话，我从周五休息到周日。】

【那周五要不要一起出去？】

一起出去并没什么，伏黑和五条出去的次数不计其数，这十四年来他都数不清，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意义就大有不同。

伏黑想了想，发了两个字过去：【约会？】

五条那头很快来了消息：【惠不愿意吗？】

不知怎么的，伏黑觉得这短短几个字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五条的委屈，本人的样子极快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很难不去想象五条在发送这段话的模样，伏黑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个念头驱散，忽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好斟酌后发了新的消息过去。

【当然不是……】话到这里伏黑反而有些不知后面应该说些什么，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他又发了一条这样的话：【如果突然有临时任务，我会推掉的。】

【那太好了！就周五早上十点在高专见吧！】

五条的心情果然随着发过来的消息变好了，末尾还带了两个小太阳的表情。

只是约在高专见面，让伏黑觉得奇怪，平时他和钉崎虎杖都是直接约在餐厅见面，约在高专还要多一步前往目的地的步骤，要是前一天大家都还在任务中途，就会很麻烦。况且五条在市区有自己的公寓，没有任务就在公寓休息。虽然从前和五条出去都是临时决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提前约定，不知五条的用意是什么，但伏黑难免多想一些，在对方面前又心口直快，很干脆问了出来。

【为什么约在高专，直接在市区见不是更方便一点吗？我记得五条老师住在市区吧？】

【嗯？我有瞬移还好啦。让惠方便一点不好吗？】

是个很奇怪，又让伏黑想不出反驳理由的回答。他拿着手机皱着眉盯着那句话看了半晌，总觉得奇怪，可又实在找不出具体奇怪的点。

方便他固然没错，但五条就不方便了。

可五条都那么说了，伏黑似乎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也不好，便那么答应了下来。

本以为约定约会事情到此结束，伏黑没想到五条依然发来了消息。

【惠那天想吃什么呢？】

想吃什么。好吧，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伏黑暂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执念一定要吃到的东西，可要是回答随便好像显得太过肤浅。他努力思考了一下，真的就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可能是五条发现这条消息发出后伏黑没再回答是因为纠结吃什么，心有灵犀般追加了一条消息：【要是惠想不好就交给我来定？】

【好啊。】

伏黑对这个回答简直求之不得，的确感受到自己最近似乎在各种欲望上都很低迷，但对他来说这是好的表现，因为近期他的睡眠和三餐都相对正常，相较于之前没有那么忙碌。可这个简单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伏黑又意识到了五条的不对劲，他似乎对自己客气了很多。

这个客气没那么刻意，但在他们这段关系中以及从前的过往来对比显得无比“突兀”，伏黑没办法评判这种“突兀”是好是坏，他甚至觉得自己没办法去评判。

 

*  *  *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当天。伏黑习惯性早起，借用高专内部的场地晨跑，稍作体术训练后冲了个澡随意吃了点东西。距离和五条约定的时间还早，伏黑看了一会儿书，直到九点四十才开始换衣服。

他已经从高专毕业两年了，由于本质上是个居无定所的人，琦玉的住处早就拆迁改建，他没有房子，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五条，干脆就在高专的宿舍暂住。

钉崎倒是在毕业前夕就急不可耐搬了出去，美其名曰老娘现在有钱了，不想住那么憋屈的宿舍，很爽快在临近市中心的地方租了一套房，搬家当日不仅开了香槟，还强行问伏黑和虎杖索要了乔迁之礼。

去年，作为伏黑的舍友虎杖也跟着搬走，没有钉崎那么厚脸皮索要乔迁之礼，但伏黑依然送了。

至于伏黑自己，他觉得住在宿舍任务来回也很方便，看房选房实在很花时间，没那个精力，还没考虑过要搬到哪里的想法。

于是伏黑成了那个三人中在乔迁之礼上注定回不了本的人。

好在伏黑不怎么在意那点钱——他可能是三个人中最不在意金钱的人了。

毕业后伏黑没有选择在高专当老师，制服就不用穿了，宿舍的衣柜不大，塞不了多少衣服，伏黑便一切从简，衣服裤子大多都是黑白灰，几件颜色鲜艳的都是钉崎受不了他的衣品在聚会时拉他出去买的，于是穿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时候都在衣柜里鹤立鸡群兼长期吃灰。

这次和五条约会，伏黑也直接略过了那些鲜艳的，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黑色外套，又难得拿了一条灰蓝色的牛仔裤。关于衣品方面纯粹是他偷懒，到现在还在穿百搭不会出错的牛仔裤球鞋，装扮像个大学生——在年龄上来说，他的确是大学生的年纪。

九点四十五分，伏黑快速换完了衣服，在鞋架上上下扫了一圈，在一众的球鞋中选择了那双切尔西靴。

伏黑的不少爱好都是跟着五条走的，甜食除外，衣服上尤其，可惜他没能被五条传染到在某些场合穿得花枝招展宛如开屏孔雀的自恋，单纯喜欢穿宽松的款式，切尔西靴倒是高专时期五条硬塞给他的，不过的确很好穿，就成了伏黑鞋柜里的常驻。

拿出了鞋柜上的那双切尔西靴，伏黑还来不及换上，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惠？”

五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啊？五条老师，你等一下。”

伏黑确定现在还没到十点，五条的出现让他十分意外，连忙换上鞋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伏黑正好看到五条正抬起手腕在看表上的时间——五条没穿那套教师制服，戴着一副圆片墨镜，上身是一件灰色的长风衣，下身是裁剪得体的西裤，并且和伏黑一样也穿着一双切尔西靴。

“早啊，惠。”听见开门的动静，五条的目光从手表上抬了起来，实现触及到伏黑的脸，立刻露出一张笑脸。

“……早。”伏黑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五条老师，你居然早到了。”

五条挑了下眉：“今天怎么能迟到？”

伏黑企图委婉表达，可惜发表言论方面资质尚缺，撇开脸嘀咕道：“……毕竟是有前科的。”

“啊？”五条没听清。

“没什么。”伏黑否认，装出无辜的样子，重复强调并且快速转移话题，“我什么都没说——所以现在可以走了吗？”不等五条回答，伏黑又像是想起什么，侧过身，“等等，我手机没拿。”

找到借口溜走的伏黑转身去拿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和钱包，成功以时间差堵住了五条欲言又止的嘴。拿好了手机钱包，伏黑特意打开了冰箱，取出了里面昨天任务回来路上特地给五条买的东西，板板正正站到了五条的面前，对他说道：“这个给你。”

“什么？”没机会再问刚刚那个问题，五条只能咽下肚，随着伏黑递过来的东西，飞速消化了个干净。

“草莓牛奶和金平糖，我昨天回高专路上买的。”可能是送出这两样东西的意义被拎上了台面，伏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没看五条，很小声说了一句，“当是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这回五条听清了，可看到购物袋里躺着他平时最喜欢的牌子的草莓牛奶，以及一大袋金平糖，无所谓伏黑送这样简单礼物的意义，心情指数立刻飞上了大气层，“谢谢惠，还买了我喜欢的牌子——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餐厅我已经选好了！”

“好。”伏黑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他送五条草莓牛奶和金平糖的确是为了补偿，不过补偿的是自己回邮件和line消息不积极这一点。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伏黑不是很愿意把这个原因告诉五条，好在五条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让他蒙混过关。

原以为五条又要压榨伊地知，让他送他们两人去市区，可伏黑没想到五条带着他径直走过了高专停车场，直到离开了高专结界，他才忍不住问：“我们怎么过去？”

“现在还早。”五条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惠应该早上吃过了？那午餐也不急，就坐电车过去好了。吃完饭有哪里想去的？”

“我想去书店看看。”任务中途和休息的间歇，伏黑抽空把手边的书都看完了，的确有去书店一趟的打算，虽然五条那么问，但伏黑在抛出自己的想法后，依然多问了一句，“可以吗？”

五条：“当然可以，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  *  *

两人好像在潜移默化间都变得相当客气了，五条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伏黑似乎意识到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意识到。

在抵达车站之前，两人不约而同说起了近期任务相关，五条稍微活泼一点，还抱怨一下古板的高层，伏黑和高层接触的次数没有五条那么多，更没有他那么挑剔，因此最多在对方抱怨的时候想想好像的确如此，就应和一下。

五条在伏黑的面前变得拘束了，也没有不见面隔着手机那么活泼多话，竟然在电车来到之前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电车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上车，五条罕见地依然没有开口。

周五临近中午的时段，电车上很空，有不少的座位，他们选择了靠门的座位坐下。

五条的嘴仍然处于下线的状态，躲在镜片后的目光却开始乱飘，但无一例外最后都会落在伏黑搭在一旁的左手上。电车关门启动前行到站，连着上上下下了两批人，五条似乎受到了什么鼓舞，企图伸手去握伏黑没怎么动过的左手。可每当他进步两步，或是即将碰到伏黑的小拇指，都不约而同地缩了回来。

伏黑一开始没注意到五条的小动作，可能安静的时间实在太长，让他觉得五条好像有些不正常。视线只是往旁边瞟了瞟，就看到五条满脸复，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在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视线再往下挪，便看到五条蠢蠢欲动的手，他顿时对五条的想法了然于心。

“是要牵手吗？”伏黑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左手递了出去。

不料，五条竟然猛地回过头，腰板挺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视线往上，看着电车顶部，却又控制不住眼球的转向，目光总往伏黑那边瞟。

“不要吗？”伏黑觉得五条这个样子很好笑，实在很不像五条悟本人，手虽然没收回来，但言语上却有了撤离的意思。

就在伏黑在心中快倒数到一时，五条好像终于选择放弃了矜持，猛地握住了伏黑蜷缩起手指的手：“当然要！”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到了一起，伏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说：“这个你还要犹豫吗？”

五条似乎对伏黑的话很不满，使劲捏了捏他的指骨，大概是真的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竟然往伏黑身上一靠，恢复了往常的理直气壮，说：“我好困，我要睡了。”

身上压过来的重量过于真实，伏黑被五条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问：“还不能说了？”

五条只是“哼”了一声，明明手里还提着伏黑给他的草莓牛奶和金平糖，却变本加厉地用两只手握住了伏黑的一只手，不再说话，一副“我秒睡了听不到”的架势。

保持这个姿势伏黑不太好动，他微微偏过头，意外看到五条银行在墨镜下眼下的青色。再回过头，从眼下的青色就能猜到五条最近任务繁多，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他的心中难免多了几分纵容，想说的咽了下去，感觉到左手被包裹在对手手心的暖意，不自觉地回握住了五条的手。

伏黑没看到五条嘴角弯起得逞的笑容，更加理所当然地往伏黑身边挨了挨。

不知情的伏黑以为五条睡得不舒服，感觉到有些挤，可却没开口让对方给自己腾位置。

五条是真的睡着了。伏黑猜得不错，他先前任务的确繁杂，要不是因为伏黑答应他去约会这件事吊着他一口气，不然前几天高层召见会议现场他很可能会暴走。尽管从高专附近搭电车到市中心时间不长，五条却很难得睡得很好，不到一个小时的睡眠质量抵得过前几天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

没有打扰五条的睡眠，伏黑一直到快到站时，才轻声叫醒了五条。

五条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戴在脸上的墨镜都歪了：“到了？”

“嗯。”看着五条这个样子，伏黑下意识侧了侧身，伸出另一只手替五条把墨镜扶正，“下一站就是了。”

“嗯……嗯？”五条没想到伏黑会给他扶墨镜，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才想起自己已经睡醒了，连忙坐正去看伏黑，没想到他没在看自己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五条视线不自觉往上方瞟，直到进站提醒响起，才发现电车的顶部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下了电车，出了站，五条依旧没有松开签着伏黑的手。伏黑由他牵着，没有拒绝这样接触的意思。

在五条带着伏黑前往午餐的饭店前，正好路过了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咖啡厅。咖啡厅的装修极其简约，他们没走到店门前，就能闻到一股咖啡香。伏黑下意识往店内看了两眼，被五条发现，停下了脚步，问：“惠想试试吗？”

伏黑真的单纯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居然被五条看到了，想了想说：“不了吧，我昨天睡得还可以。”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咖啡因提神。

五条没说什么。

等到了饭店，伏黑才发现那是一家不算太小也不算太大的饭店，装修看上去有些年岁，但很接地气，并不是什么高档商务的地方。

在店内找到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五条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伏黑的手，说：“我以前任务回来经常来这家店。”

印象中，五条是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不好吃的店绝对不会来第二次，都能来上好几次，说明这里的味道的确不错。同样对食物挑剔的伏黑暂时认可了五条的话，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翻开桌上的菜单。

这家店菜单上的种类不算太多，伏黑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不会出错的生姜烧肉盖饭。

五条倒是在点餐上纠结上了，左右是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一副饿死鬼的架势。伏黑没有进行任何的阻拦，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一点，一直到服务员和他们确定了一遍要点的东西离开，才开口：“五条老师，昨天……是今天早上才结束任务回东京吗？”

开始喝伏黑给他的草莓牛奶，听到对方那么问，五条才叼着吸管，含糊坦白：“早上六点到的东京。”

伏黑欲言又止。保险计算，六点到东京，九点四十五分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五条在此期间的睡眠时间不过三个小时。

如今成年的伏黑在言语方面多少有了进步，他难得委婉地说道：“下次请好好休息再出来吧。”

五条吸着草莓牛奶眨眨眼，松开吸管意外道：“还以为惠会赶我回去睡觉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伏黑也很坦诚，“但显然你不愿意吧？”

“难得。”五条言简意赅，并向伏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对五条的“保证”伏黑不强求，毕竟他没办法管束眼前随心所欲的五条，这家伙可比任何人都要自由。

不过，在他们点的东西端上桌，尤其是伏黑特意给自己点的生姜烧肉盖饭端到他的面前时，他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这份生姜烧肉盖饭里面居然加了他最不喜欢的彩椒，切成了细丝，数量还不少。他左右看了看，抽了几张拜访在桌面任取的纸巾，工工整整叠在了一起，放在那份生姜烧肉盖饭旁边。

五条点的东西比伏黑早上一点，当他吃了没几口面前的亲子丼，发现伏黑正皱着眉，拿着筷子把生姜烧肉盖饭里面的彩椒丝一根一根往外挑，就挑到一旁叠好的纸巾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很早以前在这里点过生姜烧肉盖饭，里面的确有彩椒，只是他忘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没和伏黑说。

“……我忘记和你说里面有彩椒了。”五条主动承认错误，接过了这口锅。

“没事。”伏黑并不在意五条知不知道里面有彩椒或是告没告诉他这件事，头没抬，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看着纸巾上堆起了不少彩椒丝，五条忍不住对伏黑说道：“惠可以挑我碗里，我不介意。”

听到五条那么说，伏黑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五条面带真诚，看着不像是在骗他，可伏黑到底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婉拒了对方：“……呃，不用吧……有点不太卫生……”

筷子是刚刚拿的，面前的生姜烧肉盖饭更是一口没动，五条很想说这哪里不卫生了，但这样的反驳还是随着他嘴里的亲子丼一并被咽了下去。

 

*  *  *

这样的约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渐渐多了起来，就连难得和虎杖钉崎聚会吃饭时，都被抱怨伏黑总和五条老师出去吃饭，而不和他们一起。

可能是没交往之前，伏黑就经常被五条拐走吃饭，曾经同为一年级的朋友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俩之间的猫腻。伏黑只是默默听着，被他们抱怨，却不曾反驳什么。在思考要不要将和五条交往的事告诉他们时，他却很难得地闭上了嘴。

不是很想告诉虎杖和钉崎，并非是恋人之间独有的独占欲，而是他单纯觉得和五条交往没什么问题，至于为什么没问题他没思考过，不算喜欢，没有充足的理由，于是心虚地在好友面前变得不坦率。

在两人交往了有两个月，约会的次数相较于普通情侣算少，但相较于他们的职业是咒术师就算很多了。基本上只要出去约会，五条都会问伏黑想去哪里。最后除了吃饭，就是陪伏黑去各种地方，丝毫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可伏黑并不知道，五条单纯只想陪在伏黑身边，哪怕听从五条的意见去过两次电影院，他的注意力大多都在伏黑身上，和一直牵着的手上。

伏黑似乎习惯了五条对他的“迁就”，努力有求必应，至少在回消息这件事上有了极大的进步。但到了五条生日前夕，他竟然开始纠结起了要送五条什么生日礼物。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换成是从前还好，毕竟他们没有交往，只是纯粹的师生以及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况且五条每每到了自己生日前半个月，就会在伏黑耳边疯狂念叨。伏黑基本能从他地啰嗦中寻找到他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线索。

可关系的叠加让送什么生日礼物成了一个大问题，偏偏五条今年宛如被按了静音，居然不在伏黑耳边吵着自己想要什么礼物了。

伏黑怀疑过五条是不是要考验自己。毕竟从前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突然今年要动脑子，换成是谁都不会习惯。可惜伏黑不能去问五条，更没什么时间去问五条，因为就在他生日一个月前，就被紧急调到了国外执行紧急任务，发消息打跨国电话的频率大大下降，这让伏黑居然有些不适应。

由于没有和虎杖钉崎坦白，伏黑能问的人完全没有，只好寄希望于大千网络。

很可惜，尽管五条是个大忙人，但本质上他也是大户人家含着金汤匙的大少爷，从小被宠到了大，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价值五个亿的咒具当玩具似的丢给伏黑用，他没见过或者没有拥有的东西少之又少，叫伏黑满脸愁云。

最后伏黑在网上参考了无数份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的送礼参考，为了不出错，斟酌着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价格高昂的男士淡香水，另一份则是相当实用的剃须刀。两份礼物都被好好包装了起来，伏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送出手，包括每天晚上五条几乎准时打电话给他时，都没有在电话里提起礼物和生日的事。

伏黑莫名变得焦虑了。

可惜他没能焦虑太久，就演化成了某种不知所措和坐立难安。但天有不测风云，五条生日那天本人依旧在国外，当天和伏黑通电话时依旧没提起自己的生日，好似忙忘了，又好像故意不说，非要伏黑先说。

就在电话将要结束前，伏黑突然叫住了五条。

“五条老师。”

“嗯？”五条那面似乎准备挂电话。

伏黑说：“生日快乐。”

“我还以为惠忘了。”五条一秒切换成了撒娇的口气，“让我等了好久。”

焦虑、坐立难安以及不知所措在五条的一句话中瞬间化解，伏黑觉得自己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让他哭笑不得。于是一身轻松的伏黑再次开口：“礼物我已经买了，蛋糕等你回来买吧。”

“惠送了我什么，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吗？”五条说道，“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才能回国啊，这里的状况要比想象中的更棘手。”

“不行，要你自己回来拆。”伏黑难得没顺五条的意，“既然是你，那应该很快就会解决吧。”

五条在电话那头低低笑了起来：“当然。”

 

*  *  *

很可惜，伏黑所说的“很快就会解决”五条未能如愿，国外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复杂许多，因此在临近伏黑生日时，五条都没办法确定自己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伏黑从小就对自己的生日不怎么上心，只有在上了高专，认识了虎杖钉崎，以及二三年级的同伴，才稍稍对一年一次的生日期待起来。

只是，五条对伏黑说没办法在他生日那天回来，国外的事情依然没有处理好。

五条从前并非每年都准时，也有被任务拌住脚的情况，但生日礼物都会在事后补上，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年。伏黑心中有数，清楚咒术师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于是没说什么，唯独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可当寿星伏黑终于应付完了险些在高专聚众闹事的同伴，回到自己的宿舍就看到地上堆着一大堆他们提前堆到他房间的礼物，重重叹了一口气。

拆礼物是一件大工程，收拾更是一件大工程，可伏黑刚刚应付完一群精力旺盛的家伙，实在没力气再拆礼物，便准备洗个澡就睡了。

等伏黑洗完澡吹完头发换了干净的睡衣从浴室出来，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正好走到十一点十八分。他拿起手机，发现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连未接电话都没有。平时五条都会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给他打电话，今天却意外缺席，伏黑不由皱了下眉，可不愿意多想，很干脆地把手机放到了一旁，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先前和五条约会时买的纪实小说，打算看一会儿再睡。

可伏黑万万没想到，他的手还没碰到那本想看的书，窗户那边就传来了有人敲窗的声音。

要知道，伏黑的宿舍在四楼，平时别人找他都是敲宿舍门，哪有敲窗户的？他心里随着敲窗声响起有了答案，回过头一看，果不其然发现窗外正是五条，还冲着他挥手咧嘴笑。

非常干脆地放弃了那本书，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冬日的冷空气涌了进来，冲散了室内的热气，伏黑看着浮在半空中的五条，多少有些无语：“……五条老师，高专都要敲窗吗？”

“五条比了个嘘的手势，往前凑了凑，示意伏黑靠过来一些，才小声说道：“我没告诉别人我回来了。”

伏黑半拧着眉毛回过头：“……虎杖早就搬走了，不用那么小声说话吧？国外的事处理完了？”

“嗯哼，当然。”五条挑了下眉，暗示自己早就完成了任务，又说，“不邀请我进去吗？我可是掐着时间紧赶慢赶回来给惠过生日的。顺便来拿我的生日礼物。”

五条手里提着好几个礼品袋，一看便知有备而来。伏黑给他让了位置，看着这家伙踩着门框悠闲地落地，带着浑身的风尘仆仆。

五条一眼就看到地面上堆的礼物，感慨道：“惠很受欢迎啊。”

“都是学长学姐送的……”

“先不提这个了！”五条把手里的礼品袋往伏黑的床上一放，立刻在其中一个袋子里扒拉，拿出了一条深绀色的羊绒围巾转身，正好对上伏黑刚关好窗走过来。他一把将手里的围巾往伏黑脖子上一套，就看见对方露出猝不及防的愣怔，说：“这是给惠的生日礼物——当然是其中之一。”

还不等伏黑说什么，五条又转身拎起了另一个礼品袋，递到他的面前：“这个也是——”

柔软的羊绒围巾触及伏黑的脖颈，莫名其妙打了激灵，还没意识到那是五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更没意识到五条竟然赶在他生日当天回来，另一份礼物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礼品袋敞开的口露出了礼物的一角，是一份高档护手霜礼盒，光是看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伏黑终于回过神，接过了那个礼品袋，问：“你是提前回来的？”

“是啊。”五条一进伏黑的宿舍，仿佛回了自己的家，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冰箱前，打开冷藏室意外发现最里面放着好几盒巧克力牛奶，拿出来朝伏黑晃了晃，问，“我可以喝这个吗？”

“……当然……不对，你都不打自招开冰箱了，还来问我意见吗？”见五条这个样子，伏黑干脆上前看了看另一个放在床上的礼品袋，发现里面是四份不同口味的切片蛋糕，一侧似乎还塞着蜡烛和打火机。

“我想买生日蛋糕的，可是我去得太晚了，只剩下切片的了。”五条是赶着回来的，一路上没时间喝水，一口气喝完了大半巧克力牛奶，连盒子都瘪了，咬了咬吸管含糊道，“本来想和惠一起吃的……”

“嗯？”伏黑没听清，会意成了其他意思，“你没吃晚饭吗？”

“没。”五条当机立断顺着伏黑的意思往下说，没再纠结自己原本的想法，“惠这里有吃的吗？”

伏黑看了看礼品袋里的切片蛋糕，又有些为难地看了满脸期待看着他的五条，面对他的宿舍确实没什么东西吃着一点，委婉说道：“……只有泡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五条快速接过了话，把已经喝完的巧克力牛奶纸盒丢进了垃圾桶，“现在有一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

原以为五条会介意伏黑这里只剩下泡面，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多想。也不知怎么的，在他五条面前开始变得拘谨起来。略略松了一口气，伏黑解开围巾放到一旁，把装着切片蛋糕的礼品袋拿到了桌上，找出了两包泡面，再当着五条的面打开了冰箱中间一层的保鲜层，拿出一盒之前在便利店顺手买下的焦糖布丁，塞给了五条：“你先吃这个吧，我去一下公用厨房。”

“好哦，我在这里等惠。”五条得了布丁立刻安分守己地坐到了椅子上，并且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跑。

伏黑拿着泡面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没想到他已经坐在桌前拆开那盒布丁吃了起来。在确定五条没有对那盒布丁的口味有所嫌弃后，伏黑才放心地关上房门。

而后站到了走廊上，他才对自己刚刚出现的那种心情感到疑惑。好在他不是什么喜欢纠结过甚的人，摇了摇头往公用厨房走去。

高专的公用厨房的冰箱里准备了不少食材，就是为住在这里的学生和咒术师准备的。想到五条特意提前完成任务回国，时差都来不及调整，准时给他送来了生日礼物，让伏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自然不可能用热水泡面让五条凑合。尽管主食只有泡面，但他还是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又找到了一盒切片牛肉和一颗熟透了的番茄，打算给五条准备一份相对丰盛的泡面。

番茄在去皮切碎后煮成了一锅汤，伏黑将泡面内自带的调料包倒进了锅里，放入面饼，等煮得差不多了，再下入牛肉，烫到牛肉变色就关了火，最后将煎好的两个鸡蛋放到了最上方。

本来就是拿小锅煮的，伏黑懒得再找个碗重新将泡面盛出来，直接拿了筷子和汤勺，单手握着小锅的手柄就打算回宿舍。

结果伏黑竟然在公用厨房的门口遇到了前来觅食的虎杖。

“伏黑？”因为伏黑的生日宴，虎杖嫌深夜回市内麻烦，干脆在高专借住一晚，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伏黑，“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煮了泡面？好丰盛啊！是生日宴没吃饱吗？我记得你吃了不少啊……”

可能伏黑也没想到虎杖会出现在这里，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题，大脑宕机了片刻，看了看那锅泡面，脑子没跟上意识，脱口而出：“没有，我不饿。”

“诶？那你煮泡面干什么？”

伏黑猛地闭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和虎杖对视了一秒，企图转移话题：“你饿了？”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就饿了。”虎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问，“冰箱里还有吃的吗？”

“有，不过只有三明治了。”

“唔……也行。”

见虎杖陷入了沉思，伏黑对他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好……诶，伏黑你不是不饿吗？”虎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刚的疑惑，再次问道。

再不回答就不太好了。伏黑心想。他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和地点告诉虎杖五条老师提前完成了任务回了国，给他送来了生日礼物，现在就在他的房间，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和五条老师交往。低头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肉泡面，他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这段恋爱到底能不能长久地谈下去，现在和虎杖坦白，等同于在公开，要是今后和五条分手，到时候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尤其是钉崎，伏黑百分之一千躲不过她的“审讯”。

那么一想，伏黑顿时觉得“公开”这件事是个极大的麻烦。

于是他扯了一个这样的慌：“我去喂猫。”

虎杖一愣：“喂猫？你煮泡面喂猫？”

“嗯，喂猫。”伏黑的态度坚决，不像是在说谎，重复强调，“就是喂猫。”

然后他就丢下一脸疑惑的虎杖跑了。等虎杖回过神时，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伏黑快步回了宿舍，在离宿舍还有十来步路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来到自己的宿舍门前，他推门而入，看到正趴在桌前熟睡的五条。

五条确实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精神上的疲惫没办法用反转术式逆转，伏黑一走，他就想稍稍眯一会儿，没想到实在太累，直接睡着了，连走廊上伏黑的脚步声和开门声都没察觉。

悄悄关上了门，伏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桌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看着依然在熟睡的五条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五条的脸半埋在臂弯里，露出了一小片睡着的脸，呼吸起伏平缓，碎发掩着眉眼，看起来要比平时温顺多了。

可能是眼罩长时间戴着，五条的部分头发被压得乱翘，伏黑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他乱糟糟的头发吸引，莫名觉得五条的头发看起来很好摸。

他是那么想的，也确实那么做了。右手抬起又落到了五条的头发上，把“五条会醒”这点完全抛到了脑后。

手心满是温热柔软的触感，伏黑下意识摸了摸，却不料手心被顶了一下——五条醒了，本能抬了下头，让伏黑猛地收回了手。

视线对上，伏黑却尴尬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把手锁回了身后，多少有些做贼心虚。可他没解释上一句，仿佛想当作此地无银三百两。

“手感好吗？”五条看着伏黑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但并没有对伏黑的举动评价一二，注意力完全被桌上那锅番茄牛肉泡面吸引，“好香啊，居然还加了两个蛋！好饿好饿，再差一秒就要饿死了。”

自己的行为好像没引来太多的后续，伏黑试着把目光挪回桌上，发现五条已经拿了筷子开始吸溜泡面。于是做贼心虚的伏黑默默挪到了冰箱前，拿了一瓶水给五条，默不作声地坐到了五条的对面，就开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是干什么了。

“惠都没拆礼物吗？”五条是真的饿了，一筷子下去就吃掉了不少，放在上面的其中一个荷包蛋更是沾了汤汁就两三口吃完了，“我看全部堆在地上了。”

“因为我回来只来得及洗了个澡。”五条说了话，缓解了伏黑刚刚的情绪，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礼物，“是他们堆到我房间的。”

“也就是说……”五条努力把面条吸到了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带着得胜者的骄傲说，“惠是第一个拆我送的礼物。”

“明明是你……”原本伏黑想说五条送的礼物压根就没包礼品纸，袋子也没有封口，就那么敞着，他当然能看到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而且那条围巾还是五条套到他脖子上的，压根不算是他拆的，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五条是特意赶回来的，于是又生硬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改口说道，“……好吧，你是第一个。”

几句话的时间，泡面已经吃了大半，五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问：“我今天能睡在惠这里吗？”

“嗯？”伏黑下意识问，“你不嫌我的床挤？”

五条停下了筷子，眨了眨眼，可能没想到伏黑会那么说，愣了有好几秒才说：“有备用床垫吗？我睡地上就好。”

而后，他又强调道：“真的没多的咒力飞回市区了。”

于是应五条的要求，伏黑还真的就在地上给他打了个地铺，大脑也一时没转过来，自己说的那些话被对方暗自记下，更没觉得自己说的那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邀请。

好像黑暗才能让弥漫在伏黑身边的尴尬消减一点，可已经洗漱躺到被子里的五条似乎耐不住寂寞，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到了睡在床上的伏黑身上。他并未因为自己只能睡地板而不开心，毕竟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但某些心思却在黑暗中涌动，忍不住开口问：“惠，你睡了吗？”

伏黑背对着五条，没翻身，闭着眼道：“嗯。”

五条似乎有意识想要改变一下伏黑仍有些尴尬的气氛，无数话在嘴里过了好几遍，最后问他：“今天过得开心吗？”

伏黑在黑暗里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早已关得严实的窗户，依旧没动，回答道：“……每年都一样。”

“是吗？”五条不怎么在乎他的回答，又换了个话题，“明天早上吃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五条的转折太突然太离谱，和上一个问题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忍不住回过头，知道对方就算蒙着眼睛也能看清自己，把“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挂在了脸上，对着五条，不敢置信道：“五条老师，你还很饿吗？”

“惠都没吃蛋糕。”五条嘀咕着，小声抱怨。

伏黑神经太粗，没听出隐约的委屈，或许应该那么说，是他在五条面前才会神经粗，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也可能是因为认识时间太久，至于具体是什么，伏黑本人也说不清。

于是他是那么回答的：“明天早上吃吧。”

 

*  *  *

喂猫事件之后，伏黑深夜的诡异行为似乎没有广为流传，或许是虎杖知道了但他口风紧，也可能是虎杖完全不知道。

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或许是伏黑经过反思后，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并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他在平安夜那天主动询问五条12月31日有没有任务，要不要一起跨年。

五条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意外，停顿了很久，怀疑没听清：“一起跨年？”

“嗯。”伏黑应道，“你想去哪里都行。”

“……去哪里都行？”五条又重复了一遍，听语气仿佛在梦游。

伏黑以为他不愿意，但对自己的判断没底，用询问的口气说道：“……要是你没时间的话那就当我没提过？”

“当然！”五条这个“当然”的回答花了不少时间，几乎让伏黑以为他没时间赴约，不过回答时异常大声，分贝之高让伏黑下意识挪开了手机，就算离了一臂之远，但还能听到五条的大嗓门，“当然要去！翘任务都要去！”

然后五条就开始提出各种要求了——其实他的要求没那么难实现，只不过幼稚了一点，说想去游乐园，很久没去游乐园了，想玩过山车也想坐摩天轮。伏黑觉得不是不可以，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也可能是他太古板——没错，古板，这是钉崎给他的标签，本人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标签。

五条非常努力在12月31日当天空了大半天出来，甚至真的做到了“没有下次”，在高强度任务后进行了适当的休息，才到高专找伏黑。

不知怎么的，当五条穿着私服出现在伏黑宿舍门前时，伏黑忽然意识到不穿高专制服的五条真的很像花枝招展的孔雀，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散发他的荷尔蒙和信息素。再转念一想，五条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了，而作为与对方正在交往的自己，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好吧，钉崎有时候说得不是不无道理。伏黑心想。

每回约会的前奏就是金平糖和草莓牛奶，不过伏黑有时候要会换，比如橘子汽水和巧克力布丁，酸梅汁和芒果大福。

12月31日作为年底的最后一天，伏黑难得准备了好几样，有一整袋，递到五条面前时五条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

“因为是最后一天？”在五条的手快接触到袋子时，伏黑突然收了回去，特意说明，“太多了，不好拿，等之后回来再给你。”

五条怏怏收回了手：“存在惠这儿能产生利息吗？”

“你想要什么？”伏黑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罐葡萄果汁，塞进五条的手里，强买强卖似的，“喏，利息。”

“怎么拿本金糊弄我！”五条哭笑不得。

“那你等等。”伏黑转身就带着那袋子零食回到了房间，放回冰箱冷藏保存后，顺手从一旁拿了一包蔓越莓全麦面包，出来递到五条面前，“我没有其他的了，只有这个。”

他的语气多少有点爱要不要的感觉。

蔓越莓全麦面包，一看就是伏黑买给自己的，毕竟五条从不碰难吃的全麦面包，认为吃全麦面包不如吃纸。可那是伏黑递给他的“利息”，五条怎么可能不要，伸手接过立刻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生怕伏黑反悔似的。

五条没有立刻打开那瓶葡萄汁，而是塞进了大衣的另一个口袋里。在离开高专前，伏黑关注了他的大衣口袋很久，没见葡萄汁装进去，口袋鼓出来一块；在离开高专后，忍不住将手伸进了五条大衣的口袋里，知道整个手没入，才摸到面包的包装袋一角。

五条可能被伏黑的行为迷惑到了，立刻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伏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不太妥当的事，和五条无言对视一秒后，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非但没能成功，手被握住后还更往里面塞了塞。

本来跟着停下的伏黑没料到这次变故，大脑更是慢了一拍。五条抓住了就往前走，伏黑直接被带着一个趔趄，好在他是个长期进行体术训练的咒术师，很快就找到了平衡，赶紧跟上了五条的脚步，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

“为什么惠要把手伸进来？”五条虽然那么问，但没停下脚步也没松开握着伏黑的手。

“……”伏黑顿时沉默，将视线挪开，可觉得被五条在大衣口袋里那么握着还挺暖和的，只是下面还有个面包包装袋挌得有点不太舒服，想了半天最后实话实说，“……好奇……还挺暖和的……那个，能把面包拿出来吗，不太舒服。”

面对这个问题，五条眨了眨眼，噗嗤笑出了声。

伏黑多少有些郁闷：“笑什么。”

“没什么……噗……”五条破了功，表情夸张，但还是应了伏黑的要求把自己的“利息”拿了出来，当场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我发现每次惠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时，就习惯实话实说。”

伏黑莫名其妙：“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有点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五条明知故问，却装不知道，还当着伏黑的面表演无辜啃面包，要不是面包不是脆的，他一定能啃出咔嚓咔嚓的惊人效果。

伏黑选择闭嘴，毕竟论口才这方面，他连半个钉崎都没有。

游乐园这种地方，情侣尤其多，但更多的时候，伏黑觉得自己和五条一点也不像个情侣，看似亲密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加上五条极度幼稚，一到游乐园就仿佛厌恶上学的小孩放学后欢脱撒丫子跑没影的样子。

伏黑敬职敬责，几乎陪五条玩了每一个项目，唯独在碰碰车和旋转木马这两个选项上坚决婉拒。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伏黑拒绝在一堆小孩的碰碰车项目上鹤五条当那个鹤；更是毫无罗曼蒂克细胞，一样婉拒几乎都是小孩的旋转木马中成为众人的焦点，或是日后在某个博主的vlog中出现自己僵硬的脸。

行程是五条安排的，疯玩了半天之后，五条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游乐园内最贵的自助餐。

伏黑挺意外五条会选择自助餐，而不是隔壁那家已经排起队，吃饭氛围和烛光晚餐无疑的餐厅；同时，他又很庆幸五条选的是自助餐，万一某一样食物不好吃，至少他还有其他诸多选择。

不过直到吃完饭，又参与了一下晚上才开放的恐怖密室，尽管伏黑觉得恐怖密室很无聊，而五条选择加入NPC行列开始吓人，但至少比吃完饭就立刻去河边等跨年烟花燃起要有意思多了。

可能是等待烟花有一段时间，可能是等待实在太无聊，也可能是他们身边亲密的情侣实在太多，伏黑或为了缓解他们之前无形的尴尬气氛，又或是无聊的时光总是走得很慢，伏黑主动开口说道：“刚刚为什么选那家自助？”

“嗯？”五条已经蹲在地上玩起了刚刚在旁边买的高价仙女棒，连衣摆拖到地上都不嫌脏，“难不成惠想选旁边那家？”

伏黑一想到旁边的餐厅又是灯红酒绿又是纸醉金迷，脸上满是拒绝：“呃，我拒绝。”

“因为那家自助是这里最好吃的餐厅了。”五条回答。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以前来这里祓除咒灵，顺道吃过。”五条往刚刚餐厅的方向瞥了一眼，嫌弃说道，“那家很难吃，营销比较好罢了。”他又抬起头看站在身边的伏黑，“我觉得惠应该也不喜欢那种气氛。”

“的确。”不知怎么想的，伏黑居然放下了自己偶像包袱，往五条身边挪了挪，蹲了下来，从他手中顺走了一根刚刚点燃的仙女棒，不顾五条略感惊讶的神色，说，“而且排队的人太多了，就算真的选那家，说不定等到0点还没我们的位置。”

换成是从前，五条要是看到了伏黑现在这个行为，百分两百会笑话他一番，偶像包袱没了诸如此类的话，恶劣却符合五条本身的性格。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条看见了，非但什么都没说，还异常慷慨地分了一半给伏黑。

于是两个人蹲在河边玩仙女棒。

“不过那家自助味道也就一般，对吧？”

“嗯。但是那个炭烤羊排挺好吃的。”

“冰淇淋也不赖。”

“这都冬天了，你不怕冰牙？”

“我牙口很好的。”

就这样，一面玩着仙女棒，一面两个人一直聊到了近零点。在时间逐渐靠近时，围聚在附近的人就越来越多。自然，除了那些扎眼的情侣，还有一家三口一起出来跨年的。

还差一分钟就来到新年时，伏黑拉着五条忙着到处找回收燃烧过的仙女棒的水桶；当零点准时到来时，他们才刚刚找到一个这样的水桶，并且由伏黑将那些仙女棒的铁签丢了进去。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绽放，伏黑来不及抬头去看一眼来自新一年第一时间燃放的烟花，肩膀就被五条搂住了，随即天上的烟花掉进他的眼底，在他的眼睛中映上了一副永不磨灭的画。

五条身上极淡的香水味这才飘进伏黑的嗅觉神经中。

好像是我上次送的香水。伏黑想。

那两份迟到的生日礼物在伏黑生日的第二天才送出去。五条挺开心的，丝毫不介意这份礼物来得有些迟，说香水他会天天用。

这是一个伏黑未曾预料到的拥抱。耳边嘈杂的人声，轰然的烟花炸开的声响，无数声音流淌过耳畔，唯独五条在他耳边留下的话分外清晰。

“我还有一个新年愿望没有实现。”

五条是个没有分寸感的人，在几个月前的那十几年的时光中尤其。伏黑不是没有得到过来自五条的拥抱，可从前的拥抱意义与现在并不相同，好像要比暧昧更暧昧一点，比起亲昵更像是一种确认。

烟花的亮光晃得伏黑眯起了眼。

“什么新年愿望？”伏黑问。

五条的视角什么烟花都看不见，说：“惠的拥抱。”

在无数声音与现代进化后千奇百怪的烟花前，伏黑忽然想起：他是不是很久没有这样抱过我了？

于是他抬起双手，回抱住五条，轻声叹气：“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  *  *

由于当年喂猫事件东窗事发，伏黑一直觉得这件事会经过各方面的猜测，传到钉崎耳朵里，然后等到一个时机成熟的时刻，他就会接受来自钉崎的审判。

谁知这件事居然没有发生，在之后的聚餐中，钉崎似乎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这倒是让伏黑松了一口气，不必浪费口舌去解释喂猫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和五条交往的这半年中，让他最为头疼的，就是要送五条什么样的礼物了。

情人节临近，伏黑看似仍然是平时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找不到能送五条的情人节礼物，社交网络上给的千奇百怪的攻略适配五条的，别说一样，连半样都没有。

耗尽最后一个脑细胞，伏黑都没找到相对适合的，自暴自弃之下，仗着他都和五条那么熟了，直接去问了本人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

【情人节礼物？】

手机那头的五条给了这样的反应，不知是自己把这件事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思考过，又或者是工作太忙，大脑暂时下了线。

【是的，情人节礼物。】

【惠送的我都喜欢。】

【你这个回答等于回到原点了……】

伏黑怀疑五条想给他出难题，决定今天不问出个结果来，他就干脆那天什么都不送了，甚至还回赠了这样一番话：【你要是不说一个我就不送了。】

不仅大有当年伏黑哥的风范，而且还学了五条七八成的无赖。

【那就去约会吧！我们从跨完年后就没有见过面呢。】

五条发过来的消息中，只有一半是真的，还有一半是假的。跨完年后，不知道为什么诅咒忽然爆发性增长，他俩作为特级咒术师更是辗转各地，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约过会，但还是见过面的。

不过，所谓的见面也只是匆匆的碰头，不是五条刚刚结束任务回来遇到了准备出发前往目的地的伏黑，就是伏黑交任务报告路上遇到了刚刚周旋完高层烦躁得要命的五条，还会被这家伙以“充电”的理由要走一个短暂的拥抱。

在这个节骨眼上，伏黑尽管在心里吐槽，可并未赋予实际行动。

【好的。】

他甚至多回了这样一条。

【如果有多的任务，我可以代你过去，最近分给我的任务不算太多。】

询问五条情人节要什么礼物的结果就是，这家伙早上九点就敲响了伏黑宿舍的门，并且为当天的消息进行了长时间的单人演讲。

“没想到惠那天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可把我吓了一跳。”五条倒着坐在椅子上，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喋喋不休道，“要知道像这样那么帅气的话一般应该由我来说才对，那天却被惠抢占了先机，果然任务做多了脑子就会不好使，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但某种层面上来说，我还是相当幸运的。”

伏黑没说话，开始背着五条换衣服，听到椅子挪动和脚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开冰箱的动静，对方似乎打量了一下冷藏室，发出了失望的声音：“冰箱里怎么都没什么东西啊？”

将毛衣穿上，伏黑转过身，看到五条在捣鼓冰箱，说：“我在冷冻室放了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五条打开了冷藏室的门，果然找到了好几盒巧克力冰淇淋。他拿出了一盒，不客气地撕开了包装袋，冲伏黑道：“这算不算是某种情人节的巧克力？”

伏黑冲他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不过怎么没有零食大礼包了？”五条再次坐回了他的位置，半抱怨道，“那可是我仰赖生存的回血包。”

伏黑套上外套，头也不回说道：“突然不想买了。”

“不想买了？”五条愣了愣，问，“有什么变故吗？”

“突然觉得特意绕路去买很麻烦。”伏黑的语气诚恳，不像是忽悠五条，像是真的怕麻烦，偏偏又相当理直气壮，“不好意思了。”

结果伏黑理直气壮的时间压根没能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现实给他上了一课——尽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多少仍然有些在意。

情人节当天必然有很多情侣出去约会，各种场合必然爆满，就连各种酒店的房间都被订空了。伏黑和五条都打算当天来回，毕竟他们和悲惨的加班社会人士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可能彻夜狂欢。因此情人节当天的餐厅是伏黑提前预定的，餐厅更是他选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家店内点了一份生姜烧肉盖饭，里面躺着无数彩椒。

可能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吃饭时的惨痛经历，伏黑黑着脸看着面前那碗躺着无数不同颜色彩椒的生姜烧肉盖饭，感觉情人节真不是什么好日子。而坐在他对面的五条正在努力憋笑，可不断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八成和伏黑一样想起了当时那件事。

就在五条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伏黑时，听到对桌传来了动筷子的声音。

这次他们去的餐厅桌子比较小，两人面前放一份自己的主食，中间大约只有两个小盘子的距离，因此伏黑这回非常顺手，手起刀落似的，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彩椒，便果断丢进了五条的碗里。

丝毫不管丢进去的彩椒会不会破坏五条这份还没动过的主食美感。

面对伏黑一片片丢进来的彩椒，五条先是一愣，瞬间想起当时自己对伏黑说过的话，这回却因他的这个举动，心中明了什么，顿时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伏黑停下了筷子，半拧着眉毛不明所以地看着五条扭过头捂着嘴的样子，知道他笑了，这是在掩盖。

五条放下手，转过头来，目光却落在眼前的碗里：“只是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

伏黑没接话，只是看着他。没想到五条只是看了一会儿碗，立刻拿起筷子，扬起灿烂到了极点的笑脸，说：“我帮惠挑吧。”

 

*  * *

或许伏黑是那天记了仇，又或许是伏黑真的觉得很麻烦，自那以后，五条再也没有获得过任何来自伏黑的零食大礼包。

一开始他还叫苦连天，但发现叫苦连天没用，便收敛了不少。

迟钝的伏黑在漫长的时间发酵中一点点发现了种种细节与从前有着怎样的不同。五条看似收敛了许多恶劣的脾性，实际上更像是在迁就他。关系的转变会带来不一样的变化，伏黑深知这一点，可因为对五条的过于熟悉造成了某种神经大条。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这样的关系与相处。

丢进五条碗里的彩椒。说麻烦不再带的零食大礼包。开始在约会场合以五条的想法为主。伏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五条慢慢改变了，他从中找到一种平衡感，自一开始对五条还有些客气到现在的理直气壮，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不过，伏黑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打自最初的“和五条老师交往也不是不可以”的前提，心中已经逐渐形成了喜欢的雏形。它很模糊，很小，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没来得及被主人发现，可它已经在那里，很难再消失不见。

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伏黑慢慢开始会主动给五条发消息或打电话。虽然他没有像五条那样的分享欲，但总的来说，算是一件好事，一件对五条来说的好事。

夏季的炎热袭击大地，人随着气温攀升逐渐变得懒散，连伏黑都觉得在大太阳下执行任务是某种煎熬，就连到了晚上，空气里依然流动着热气。

白天是烤箱，晚上就成了蒸笼。伏黑刚刚执行完任务，辅导监督因为临时有事只能暂时把他放到市区。他受不了闷热，就暂时躲进了路边的一家快打烊的咖啡厅。室内的空调解救了他，顺手买了一杯冰美式，在等出餐的过程中，收到了五条的line消息。

【惠应该回东京了？】

【嗯……不过暂时困在市区了。】

五条那头很快回了一个问号，又问：【不是直接回高专吗？怎么在市区？】

咖啡师将做好的冰美式递到了伏黑面前，伏黑忙着回消息，只来得及对她点了一下头，拿走自己的冰美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辅导监督要去接其他人，我就让他把我放在市区了。】

【惠还真是好说话。外面很热吧？】

尽管得到了一时的解救，伏黑身上的汗水依然没收进去，被五条点了一句，他不免觉得今年的天气委实极端了一点。

【非常热，我在一家咖啡厅，不过他们快打烊了。】

【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晚，总比从市区回高专要好。】

这条消息后还附带了一条五条家的地址，伏黑看了一眼发现就在附近，毅然打消了回高专的打算，并且告知五条自己的态度：【那打扰了。】

伏黑收好了自己的手机，觉得冒然打扰五条似乎不太好，一般来说上门都得带点礼物，何况以他的为人不可能不带礼物。于是伏黑当机立断，在这家咖啡厅买了一杯拿铁，当做五条收留他一晚的礼物。

当然，这不是伏黑非要买拿铁，是因为咖啡店已经快打样了，只能做美式和拿铁。五条绝对会百分之一千拒绝美式，无论冷热，那自然只剩下拿铁了。

五条自然没想到自己在邀请伏黑来他家过夜，伏黑同意后不到十分钟，对方就出现在他家的门口。

于是他打开门看到伏黑时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伏黑把手里的袋子塞过来，说是礼物时才回过神来。

“怎么那么快？”五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伏黑给了礼物，和五条也没客气，径直走进了玄关，换上了一旁放出来的拖鞋：“拿铁。”

“拿铁？哪有拿铁当礼物的！”五条哭笑不得，“加糖了吗？”

“打扰了。”伏黑换好了鞋子，很客气但也没那么客气地对五条说了这样一句，又指了指袋子，说，“没放，糖我放在袋子里了，你自己加吧。”

“好敷衍哦。”五条虽然那么说，但依旧将房门关上，顺势上前搂过伏黑的肩膀，对他说道，“我这儿只有一张床，惠要和我一起睡吗？”

“好啊。”伏黑对这些不是很在意。

“吃过了吗？”五条又问。

“之前吃了一点。”

客厅的布局映入眼帘，伏黑一眼就看到餐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心下清楚五条又因为频繁的任务而开始大量摄入甜食，忍不住问：“你不会把蛋糕当主食了吧？”

“当然没有。”五条立刻否认，“我可是休息了大半天，晚餐有好好吃了主食。”

伏黑目露怀疑，不是很相信五条的话，可五条对着他露出真挚的神情。对视坚持了三秒，伏黑便有点招架不住五条炙热的目光，将视线挪到了一旁，败下阵来：“姑且相信你。”

“惠要吃一点吗？这家的味道很不错。”五条极力推荐，“我今天买的时候这是最后一个了！”

“嗯。”

两人面对面坐到了餐桌前，五条给伏黑切了一块蛋糕，开始拆自己的“礼物”。他先是看了看伏黑给他足足带了六颗便携糖浆，又似有犹豫地看了一眼拿铁，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打开拿铁就喝了一口，连糖浆都不放。

常年嗜甜的五条舌头可能都被糖浆泡发了，对甜意外的味道格外敏感，牛奶没有完全盖掉深烘咖啡的焦味，苦味对五条造成的冲击格外大。因此五条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吃了一口蛋糕的伏黑有些看不下去，甚至忍不住说道：“……倒是加糖啊。”

五条似乎被苦得说不出话了，冲他挤眉弄眼，神情古怪，但完全没听进去，甚至猛地灌了一口。

伏黑：“……”

终于，五条在无限放大的苦与焦交织的海洋勉强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使劲吐了一下舌头，哭丧着脸：“好苦！”

“那加糖啊。”伏黑无奈重复。

可五条依然没听进去，对伏黑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冲到了冰箱前，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饮料，神色凝重回到了桌前。

伏黑定睛一看，那是一盒草莓牛奶，他经常给五条带的那个牌子。在他狐疑五条要做什么，五条直接用吸管戳开那个口子，没有喝，而是立刻取下了吸管，又打开了那杯拿铁的盖子，直接将草莓牛奶挤了进去。

面对拿铁和草莓牛奶的混合物，伏黑惊呆了，惊呆之余，只剩下满腹的无语。于是他盯着那杯混合物好一会儿，看着五条喝了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深知自己的口味和五条的口味可能永远都没办法达成共识。

“惠明天休息吗？”五条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继续吃了起来，“休息的话不急着明早就赶回去吧？”

感觉到五条话中有话，伏黑实话说道：“嗯，明天休息。”

伏黑原以为五条是想和他明天出门，没想到五条却这样说：“那，今晚来熬夜吧！”

“……什么？”伏黑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之前买了好多电影的CD和DVD，一直没找到机会看，这不是时间刚好地点也刚好吗？”

虽然不清楚五条为什么会突然兴起买了电影CD和DVD，但伏黑正好对看电影不排斥，转念一想，却想起国中时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过伏黑紧张了一瞬，又想起这是五条家，不存在什么会暴起揍人的咒骸，更何况他都已经是特级咒术师了，五条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那么一招。

“可以。”伏黑吃了一口蛋糕，奶油在嘴里化开，“不过我想先洗个澡。”

换洗的衣服借的五条，对伏黑来说过于大了。把袖子裤管挽一下也能穿，他倒是对这些细节没有特别在乎，毕竟只是对付一晚。洗漱用品是新拆的，幸好五条这里有备用，不然他只能下楼去便利店买了。

等伏黑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掉了汗水在身上残留下来的黏腻，吹完头发出来时，五条已经开始鼓捣家里从没碰过的液晶电视机。

五条市内的“家”，算是他个人居住的场所。他向来只有在重要的事宜时才会回本家，这个公寓存在了很久，但伏黑一次都没来过。一来他自己住宿舍，二来基本没什么必要，今天是第一次。

伏黑走近一看，沙发上已经备好了毛毯和小零食，甜食的占比极大，这家伙看起来打算今夜就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

五条调好了电视机，用DVD播放之前选好的电影，直起身体，正打算招呼伏黑坐到沙发上。他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和伏黑打了个照面，对方就站在他的身后，抬头静静看着他。

“……怎、怎么了？”五条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

借着灯光认真端详过五条的脸，伏黑眯了眯眼，伸手摸过五条眼下不算太明显的青色：“你压力很大？”

“呃……”五条下意识避开了伏黑的眼睛，整个人显得局促又拘谨，似乎不知道应该把四肢放哪儿，只好挠了挠自己的脸，说道，“可能是最近老被传唤吧。”

没有明确说明传唤到哪里，但伏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没有再让五条多休息，在得到答案后转身去关掉了客厅的灯光，只剩下电视屏幕明暗不一的光线。

两人坐到了沙发上，五条把毯子的一边递给伏黑，伏黑顺势接过，合盖一张毯子。

电影是五条选的，原本他想问伏黑的意见，但伏黑表示自己无所谓，于是他就根据伏黑的口味选了《海上钢琴师》。

两个多小时时长的电影并不能算太漫长，五条特意选了一些非膨化食品，免得一边吃一边看电影影响伏黑的观感。

在电影播放了没多久，伏黑就感觉到五条似乎越来越贴近他，到最后还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到他的肩上，嘴里还叼着吸管，双眼直视电视，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自知。

伏黑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又注意到房间内的冷气温度开得似乎有点低，光是盖着也有些冷，尤其是光着的两只脚。他不知怎么想的，看了一眼五条坐着的姿势，估摸着位置，将其中一只脚踩到了对方的脚背上，并且将另一条腿缩到了毯子下。

五条可能被伏黑有些凉的脚底冰了一下，顿时忘了自己在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靠近伏黑的事，扭头对他比了个疑惑的神色。

“冷气开得太低了。”伏黑这样解释，没让五条去把冷气温度往上调一些，伸手把他的脸重新掰正，“好好看电影。”

被对方那么强硬的态度掰正，五条依旧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了伏黑两眼，确定他没有任何要自己去调整空调温度的趋势，才收回目光，偷偷咧了一下嘴角，没敢真的笑出来。

 

*  * *

伏黑没发现自己和五条之间越来越亲密了，但倒是记得两人交往一周年的时间。

他可能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又在令一方面迟钝异常。不过非常可惜，两人都错过了这天重要的日子，究其原因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源源不断的诅咒。

错过一些重要的日子很正常，两人都习惯了。

在小半个月后，伏黑结束了一连串的高强度任务，一回到东京，立刻给五条去了电话。

五条的速度要比他快一些，早了几天完成了任务，立刻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截止到伏黑回到东京那天，五条已经休息了两天，甚至连临时任务都没找他，让他好不舒服。

“五条老师，”等电话一接通，不等五条开口，伏黑直言道，“我到东京了。我知道你还在休息，能让我借住一晚吗，没力气回高专了。”

自从夏季那天有了第一次后，伏黑三番四次以各种理由去五条家借住，到后来不等五条戳破他蹩脚的谎言，直接表示单纯想去他家住。

“大欢迎！”五条习以为常，并且热烈欢迎，以夸张的口吻说道，“我算准了惠今天会回来，所以提前准备了好吃的，等你过来就可以开饭了！”

或许是伏黑去五条家过夜的次数太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条的衣柜里空出了一部分位置，用来挂伏黑的一些衣物。浴室的洗手池上，放着属于伏黑的牙刷杯子，毛巾则挂在五条的旁边。厨房冰箱里多了伏黑常喝的罐装咖啡，连客厅都属于他的痕迹。

伏黑回来时间点有些晚，听到五条那么说，问：“你不会还没吃过吧？”

五条在手机那头轻声哼道：“我可是特意等惠。”

“好好好。”眼看对方下一秒又要作妖，伏黑及时安抚，连说三个好，“我马上就过来了。”

“那还是慢一点过来。”五条的语气立刻恢复正常，不要脸道，“我想吃芝士乳酪蛋糕，惠在路上看到顺便帮我买吧。如果没有的话，其他也可以！但主要还是想念芝士乳酪蛋糕……”

五条和伏黑有个通病，会突然非常执着某样食物，并且为之付出行动立刻吃到。尽管普通人也会有这样的执念，但他俩的执念程度就相当大了。伏黑深知五条这番话中隐藏着什么信息，心道这家伙居然不和他客气了，嘴上回答：“好，知道了。”

挂掉电话伏黑立刻搜索了附近能买到芝士乳酪蛋糕的店，在再三对比后，稍微绕了点路买到了五条想要的，才前往他的住处。

说实话，五条的厨艺不错。只不过碍于工作原因，他下厨的机会极少。伏黑年幼时吃过几次，挑不出毛病不说，印象中的确好吃。加上下厨的次数极少，物以稀为贵，伏黑到现在都对五条的厨艺带着足够厚实的滤镜。

五条给伏黑做了生姜烧肉，还特意和他说特地没有放彩椒，毕竟伏黑最讨厌吃彩椒。之前约会吃饭点到满是彩椒的生姜烧肉盖饭的记忆涌上心头，气得伏黑差点现场丢掉了给五条买的芝士乳酪蛋糕。

最后当然没有丢掉，因为五条买了昂贵的蓝鳍金枪鱼，伏黑只好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借住的次数已经不少了，伏黑潜意识几乎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后来都不怎么和五条客气。至于在睡觉这方面，由于五条这里只有一张床，他是和五条一起睡的。伏黑并不排斥和五条一起睡，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经历，尽管和小时候比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但他确实不太在意细节。

甚至连五条提出想抱着他睡都没有拒绝。

伏黑觉得抱在一起睡没什么不好，很暖和，更容易入睡。哪怕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吃完饭，分完了芝士乳酪蛋糕，结束洗漱，就到了睡觉时间。五条从前是昼伏夜出的猫，要么熬上好几天，要么睡上一整天，只有每每伏黑借宿时他的生理钟才会暂时性地恢复正常。

原本这天和从前每一次都一样，无非是五条提出想要抱着睡，伏黑没有拒绝，贴在一起后在黑暗中伏黑飞快入睡，五条也会得到一个睡眠质量上乘的觉。

今天，五条并没有在关灯后安分闭眼睡觉，而是借着自己在黑暗中仍然能看清一切的六眼，端详闭眼开始酝酿睡意的伏黑。

只看了对方一小会儿，不等他睡着，五条开口说道：“惠，其实在最开始答应和我交往的时候，你没有喜欢我吧？”

五条从来直言不讳。交往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正好比一年还要多一点。他没有说什么话来迂回或是掩盖本身的直白，但这句看似询问，实则为陈述的话让伏黑猛地睁开眼睛。

伏黑什么都没说，五条还是从微妙转变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什么。或许是他熟悉伏黑，也或许伏黑太好懂，彼此都不擅长隐瞒，他无视气氛，继续说了下去：“我猜，惠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觉得交往可以，就答应我了。”

猜测到了伏黑的心理，更猜到了交往的缘由。

伏黑很安静，呼吸平稳，更没有推开五条的怀抱，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后，问：“……现在提这些，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恶意。”五条诚实坦白，微微低头，语气变得黏腻起来，像沾了枫糖的松饼，“我发现惠好像有点喜欢我了，所以我也不算是白努力？”

话音刚落，伏黑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只半秒的反应时间，他猛地推开了五条，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对方的怀抱，并且以不由分说的姿态转了个身，背对着五条重新闭上了眼睛。

连被子都被他故意卷过去了不少，一副“别吵我我要睡觉了”的模样。

更是被发现了心思拒不承认的样子。

“哎呀，闹别扭了。”

五条对着伏黑的背影眨了眨眼，见激将法没用，仗着自己的脸皮厚，正大光明往他那边挪了挪，从对方身后慢慢抱了上去。感觉到伏黑并没有对他的拥抱有任何的抵触，身体很放松，五条暗自窃喜，收紧了这个拥抱。

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伏黑的背上，腿更是理直气壮缠着他的，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脖颈，闷着声音说道：“我和惠提交往的时候，有感觉到惠对我有一点点的好感。”

伏黑听着，没有任何的回应，五条也不急，继续说道：“我觉得机会难得，要是再不提的话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当时就收到了回答。”

“我很喜欢惠。”五条又说，“现在是我运气好。”

伏黑依然没任何的回应，仿佛睡着了。

五条见状，微微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抬头看了看他的后脑勺，这样说道：“如果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那今天就转过来睡吧？”

当然了，五条觉得能得到回应的希望非常渺茫，甚至有可能伏黑拒不承认，可没想到当他那么说，这样做后，伏黑竟然立刻转过身，调整了位置，往他的怀里挨了挨。

“惠？”五条愣了一下，却见伏黑依然闭着眼。

“睡觉。”伏黑给他下了通牒。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五条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可伏黑却不耐烦了，忍不住睁眼抬头去看着家伙到底在笑什么，头抬到一半，下巴猝不及防被捏了。紧接着，属于五条的气息靠近，凑得太近，他似乎还能闻到自己送给五条的香水味。

伏黑的大脑宕机，还没来得及分辨刚刚的香水味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的确残留在五条的身上，就那么被对方捏着下巴亲了一下。

可能是亲伏黑后他的反应和自己的预期非常不一样，伏黑一脸被吓到了没能回过神的样子，五条拧着眉毛，不太满意地说：“惠，怎么是这个反应。”

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伏黑这才刚刚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加上自己看不见，五条却看得见，让他有些生气。

“就不能提前说一下吗？”

闻言，五条沉思了片刻，毅然做出了决定——他再次伸手捏出伏黑的脸，没有立刻亲下，大声说道：“看好——要亲了哦——”

结果没来得及亲到伏黑，一只手便捂住了五条的嘴。

“该睡觉了。”伏黑的语气有些冷硬，以及不易察觉的僵硬。

五条眨了眨眼，还真的作罢。等他再一次完完整整搂住伏黑，看着对方鸵鸟似的埋进自己的怀里，知道他现在有些被戳破感情后的复杂与猝不及防，害羞占据了一小部分，可能需要一个晚上的睡眠时间来适应。

他已经知道了伏黑的心，不需要再纠结一个答案，可依然有让他觉得在此刻不够完满的细节，嘀咕道：“真的不可以吗？”

可能是面对五条太容易妥协，伏黑必须承认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五条开口前他已经有些后悔了，而在五条用委屈的语气嘀咕时，那种后悔莫名其妙抵达了某个临界点。

于是伏黑犹豫着，闭着眼，慢慢抬起头，只能希望五条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五条没有急着赋予行动，看着伏黑闭眼抬头，忍不住提醒：“惠，你知不知道这个姿势是在索——”

下半句话被淹没在伏黑主动的亲吻中。

让五条充分意识到，在第一次获得这个世界中最甜蜜的亲吻时，甜蜜自不用说，还填充着奇妙却对他而言恰到好处的“暴力”。

 

*  * *

五条到成年后，就不怎么在意自己能不能准时过生日了。咒术师很忙，像他这种特级更是忙上加忙，每年的最低要求只有能收到生日礼物，在结束任务能吃上蛋糕就可以了。

包括在和伏黑交往后也是那么想的。以前是在伏黑那边坑蒙拐骗，把想要的东西挂在嘴边，便坐等伏黑去买回来。去年故意没说。一来是多了一层没有完全坐实的关系不好意思开口，二来是他很想看看伏黑出于自己的考量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他。

当然没想到最后伏黑会送给他两份礼物。

伏黑可能在选购礼物时，考虑到了经济实惠，香水买的是100ml的大瓶装，五条算用得很频繁，但临近他今年生日前夕，那瓶香水还剩下四分之一。

再加上如今他已经稳坐钓鱼台，是伏黑货真价实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于是他毫不犹豫向伏黑提出了“香水续费”的要求。

很可惜，老天似乎不愿意让五条准时过生日。十二月七日当天，五条依然在外地出差，只余下晚上还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能让他凑合过完依然是一个人的生日。

路边的蛋糕店基本打样，五条在城市里转了很久，最后只能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冷冻区上最后一块芝士蛋糕，以及旁边的冰面包。

但直到他回到酒店附近都没接到来自伏黑的任何电话或消息。

五条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伏黑可能现在也在任务途中，决定要是再过一会儿他还是不来消息，他就打电话给对方。可当五条拎着装有蛋糕冰面包的手提袋进了酒店，余光瞥到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似乎坐了个人。原本沙发上坐了个人和五条没什么关系，偏偏他鬼使神差往那边看了一眼，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是伏黑，身边还放着两个礼品袋，本人的脑袋已经处于小鸡啄米的状态，一点一点，又闭着眼，似乎没发现五条。

他赶紧快步走向伏黑，又在逐渐靠近他时放轻了脚步，最终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先 是瞥了一眼伏黑身边的两个礼品袋，其中一个是礼物，另一个疑似装了蛋糕，五条收回了目光，轻声叫了他一声：“惠。”

伏黑的呼吸一滞，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有点迷茫，似乎在这里睡了有一段时间。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五条不等伏黑完全清醒，那么问道，“你不是有任务吗？”

伏黑看着五条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清醒过来，伸手按了按有点不舒服的后颈，说：“……今天是你生日。”

瞬间弄懂来龙去脉的五条来不及窃喜，尽量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说：“怎么来之前都不和我说一声，坐在这里干等？”

“……也没多久。”伏黑下意识挪开了视线，扯了个非常明显的慌，“忘记了。”

五条哼了一声，站起来：“先回我房间？”

“当然，我不想在酒店大厅的沙发过夜。”伏黑拎着身边两个礼品袋递了过去，“还有，生日快乐。”

“谢谢惠。”五条欣然接过，倾身亲了他一下，保持凑近对方却仍有一段距离的姿势，目光灼灼看着他说，“这是回礼。”

伏黑下意识往酒店的前台瞟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往这边看，才开口：“注意场合。”

谁知五条居然无视了他的“警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表扬道：“很好，现在不会被吓到了。”

眼角抽了一下，伏黑挥手打掉了五条往他脑袋上按的手。

两人去乘坐了电梯，在等候电梯时，伏黑注意到了五条手上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问：“……这是？”

“啊。”五条注意到了伏黑的视线，抬了抬拿东西的手，把那个购物袋递给了伏黑，“便利店买的蛋糕和冰面包。结束任务的时候太晚了，没找到开门的蛋糕店，本来还打算买便利店的凑合。”注意到伏黑在翻他的购物袋，五条揽过他的肩膀，“幸好幸好，还有惠给我送蛋糕呢。”

“生日礼物我放里面了。”检查完五条的购物袋，伏黑抬头看着他，“这家店的芝士蛋糕不好吃，下次不要买了。”

“惠怎么知道不好吃？”

“有次任务太晚了，便利店冷冻区的货架上能吃的就剩下它了。为了填饱肚子所以买了，没想到一点也不好吃，完全没芝士的味道。”

“后来呢？”五条听得津津有味。

伏黑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对这种无聊的事感兴趣，只好说了下去：“……买了泡面。”

五条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们也算半斤八两嘛。”

回到了五条订的房间，伏黑先是陪五条吃了生日蛋糕，才去洗澡。至于五条，开始拆起了自己的生日礼物。

伏黑如约续费了香水，另一份礼物却是一只黑色狗狗的立体挂件，在钥匙扣旁边还挂着一条PVC的手机绳。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五条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条手机绳竟然是手绘的，尽管是一些简笔画，也看得出伏黑的用心了。

伏黑洗完澡出来时，看见五条坐在桌前鼓捣自己的手机，将那个黑色狗狗的手机绳挂件挂在自己的手机上。

他走到了床边，调整了房间的灯光，顺势问他：“这个礼物喜欢吗？”

没来得及回头的伏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开口前被五条的目光捕捉了，并且在调整好灯光后转身时被对方完全捕捉——五条几乎是扑上来的，刚转身的伏黑压根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脚底打滑，顺着地心引力被对方结结实实地压到了床上。

好在高级酒店的床足够软，被床板撞得眼冒金星还不至于，但事发突然让他受到了小小的惊吓。

五条不仅压在了伏黑的身上，而且双手收紧，完全抱住了他，脸往他的颈侧埋，贴在他耳边说道：“我好喜欢惠啊，真的很喜欢。惠能喜欢我简直太好了。”

伏黑刚刚从这波冲击中回过神来，任由五条压在自己身上，抬起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只是一个挂件而已，没必要那么高兴吧？”

“那可不只是一个挂件。”五条说，“虽然我和惠说过，生日礼物可以等我回来再给我，但是今天惠特意来帮我过生日了。”

“很稀奇吗？以前也帮你过过生日。”

“毕竟意义不一样！”

伏黑看着天花板，角落里的灯散发着黯淡的光芒，正好适合深夜此刻的氛围。可能是想起了当年的“喂猫”事件，伏黑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道：“……之前我告诉虎杖和钉崎了。”

他说得很模糊，五条却猜到了他的言下之意，说：“他们在去年惠的生日后就知道了。悠仁说你半夜煮泡面喂猫，野蔷薇就猜到了。是我让他们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没想到自己的朋友很早就知道了，伏黑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名正言顺。”

五条没有继续抱着伏黑，依然压在他的身上，仗着自己长手长脚，手撑在一旁，和伏黑的脸保持了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

或许是之前困，伏黑的思路一下子没跟上，被五条点了一句，想起了以前的那些细节，说：“现在是名正言顺了？”

五条笑得很灿烂，没有说话，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伏黑的手撩到了五条一侧鬓发，近期太忙了，他没来得及打理自己的头发，现在已经有些留长了，刘海垂下来会挡住眉目。他无意识地捻住五条的一缕头发，手指绕圈，将那一小缕头发缠在自己手上，再放开。

五条看到伏黑那么做，也让他那么做，却想起自己的体重对于伏黑来说有些过重了，压久了不好，便想要爬起来。哪知他才刚刚有了起身的意思，伏黑的手环了过来，搂住他的肩颈，带了些往下压的力道。

会意的五条没再起身，而是顺势俯身下去搂过伏黑的腰背，用脸蹭了蹭他的鬓发，语气都被伏黑的这个举止软化了几分：“怎么突然撒娇啊？不嫌我重吗？”

感受到拥抱的温度与力量，伏黑闭上眼，给予了五条表白后迟来的暗示，与藏在字里行间和拥抱里的答复——

 

“你可要比喜欢我的重量轻多了。”

 

 

 

 

 

 

完